【仙流】The Courage to Love（9-17全文完）
【Nine】
酒喝多了，必然有人要发酒疯。
三井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卡拉ok的话筒，表示要为大家献唱一曲，房间里立时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然后是其响亮浑厚的歌声。说实话，三井的声音不错，厚重中带着不羁，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清冷深情，但是再好听的声音也架不住那完全不在调上的歌技啊！
最不会给学长面子的樱木花道就忍不住了，冲上去一把抢过话筒道：“小三你唱得太难听了，让本天才来！”刚唱了半首，众人纷纷表示还不如让三井唱呢……因为樱木基本已经喝醉，歌词都吐不清了。
然后陵南队派出了代表福田同学，结果人不可貌相，福田同学低沉迷离的嗓音再配上颓废风的曲子，效果简直让人目瞪口呆。接下来湘北的现任队长宫城同学也不甘寂寞，兴冲冲地上去找了首表白的曲子并表示要将它献给最爱的彩子，歌声不好听也不难听，就是那深情款款的目光和乱飞的媚眼让在场的众多男儿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生们都“献丑”了，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也不能落后，彩子当先唱了一首，然后又拉着晴子合唱了一首，两人嗓音一个清爽干练一个温柔细腻，正好搭配，听得在座男儿们一阵酥软。
既然大家都致力于歌唱事业去了，酒就没什么人喝了。仙道摆脱魔爪，抬眼四望，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知道自己喝醉了，但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好不容易摸到流川身边坐下，笑呵呵道：“流川你要不要也去唱一首？”
吃饱喝足正打盹的小狐狸感到仙道靠在了自己身上，想躲开又觉得不太厚道，因为对方似乎随时都有坐不稳而滑到桌子下面去的趋势，只好忍了，将旁边没动过的一杯茶水重重放到他面前，“先醒醒酒吧，大白痴。”
喝了酒正好口渴，仙道不客气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歇了一会儿，清醒了些，却仍然不放过流川，“流川，你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
“真要听？”流川用手支着下巴斜眼看仙道，确定他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仙道狠狠地点头，“真得不能再真。”
“让开。”流川抬肩企图将仙道从身上甩下去。仙道以为流川生气了，连忙抬起自己昏沉沉的脑袋离开流川的肩膀，然后眼神迷离地看着流川离开自己的位置。
现在拿着话筒吼得正起劲的是越野，根本听不出唱的什么，一句歌词念一半还反反复复就那么一两句，要是在平时，听的人肯定会想把他暴打一顿，不过现在在这里的全是醉鬼，唱得再难听也没什么感觉了。越野见流川面无表情地朝他走过来，以为是他唱得太难听了流川要揍他，吓得下一句词直接噎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幸好流川并没有对越野本人使用暴力，只是拿走了他手中的话筒，然后去点唱机里选了一首歌。
流川枫竟然要唱歌？！
本来闹翻天的包间竟然因为全部人的震惊安静下来了，只有音乐声在整个空间流淌。
那是首很老的歌，轻柔缓慢的前奏带了大段的独白。
《My Prayer》。
流川闭上眼睛，跟着念：“Dear god:I know that she’s out there……theone I’m suppose to share my whole life with. And in time...you’ll show her tome……”
流川念完睁开眼，歪着头似乎在回忆歌词，只一下又垂下眼睑，清冷的声音开始唱：“
Ina dream I hold you close，
embracingyou with my hands，
yougazed at me with eyes full of love。
Andmade me understand，
thatI was meant to share it with you。
Myheart my mind my soul，
ThenI open my eyes and all I see reality shows I’m alone。
ButI know some day that you’ll be by my side，
CauseI know god’s just waiting till the time is right……”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身边，因为上帝正在安排这个对的时间。
也许是受到曲子的感染，流川的声音渐渐地不似最初的清冷，自然地带了几分温柔深情，他的英文发音出人意料的标准，只是唱偶尔几个单词的时候会带上鼻音，但那一点都不影响他成为今晚歌唱得最专业的人。
除了已经喝醉睡过去的人，剩下的人都将差点将眼珠瞪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流川，研究他是不是被什么外星人俯身了。
晴子已经泪流满面，此刻她的眼里除了流川已经再也看不进别的什么了。
流川坐在点唱机前半人高的独脚凳上，长腿自然弯曲，穿着V领黑色毛衣的上身微微向前倾斜，因为灯光的关系微微侧着头，因此能更清楚的看到他如斧凿刀削一般的犀利侧面轮廓，但垂到颊边的黑发中和了那种犀利，眼睑下垂的时候，长睫毛又为他添上了几分柔和，整个人说不出的温柔沉静。
就算是在暗黄的灯光下也显得黑白分明，黑的衣服，白的皮肤。
只属于流川的，温柔的黑白。
他薄唇轻启念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咒语，让她对他的迷恋更加地加深。就算做不了他歌词里的那个她，也依旧义无反顾。
一曲终了，全场寂静。
彩子首先鼓掌，上前欣喜地拍着学弟乌黑的脑袋道：“行啊流川，看不出来你歌唱得这么好呢，再来一首怎么样？”
流川放下话筒，起身道：“不了，我要回去了。”
彩子一看表，暗道糟糕，都快十二点了，没想到一不注意就玩了这么久，连忙决定叫众人准备散场回家，却不料一转身就看到以各种姿势窝到在座位上的人，全部眼神迷离间或胡言乱语。
除了她和晴子以及流川外，全军覆没。竟然连赤木和木暮都喝醉了，真不知是说他们太过放松还是酒量太差。
彩子只觉得头大，刚想问流川怎么办，饭店的服务员就进来了，告诉她说三井之前已经跟他们说过他们可能会喝醉回不去，所以老板交代这间包间可以让他们用到明天早上，反正里面有沙发，而店里一直都会有值班人员。
“学姐，我送你们回去吧。”流川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见彩子和晴子两个女生留在这里实在不方便。
彩子摆手道：“不用了，我家就在不远的地方，晴子也去我那里。”
“那我送你们出去打车。”流川虽然在某些方面比较迟钝，但是对女孩子该有的风度和照顾还是有的。
彩子看了在角落里默默望着流川的晴子一眼，叹道：“也好。”收拾好东西后故意装作要上洗手间先让流川和晴子去饭店门口等她。
流川乖乖往外走，晴子看了彩子一眼，终于鼓起勇气追上去。
彩子默默道，加油呀晴子，不过流川枫貌似不那么容易搞定呢，而且就算你们在一起了，未来的路看起来也不好走啊……
“唔……”背后突然传来响动，彩子回头看，原来是一直趴在桌上的仙道醒了过来，双手揉着太阳穴，看起来不怎么舒服。
“彩子，流川呢？”仙道见流川不在房间便问。
彩子一愣，突然笑起来，反问道，“你干嘛这么关心我们的流川？都不问问你们陵南的队友？”
仙道装傻不语。
彩子又想起吃饭的时候，仙道哪里不好坐偏偏要挤去流川身边，而向来不喜欢和人亲近的流川似乎也不介意他的接近，还忍受了喝醉的仙道往他身上靠，而且流川突然兴起要唱歌，好像也是仙道向他要求的。
根据女人的第六感，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关系。曾经听说仙流二人私下经常一对一，难道这个神奈川满天飞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你和流川什么关系？”彩子单刀直入。
没料到对方会问得这么直接，仙道怔住，过了片刻笑道：“彩子美女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或者是醉话？”
彩子在仙道脸上看了一会，那个笑容太善于伪装，直觉觉得真相就在那后面，却怎么也看不穿，于是道：“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仙道。”
仙道现在真的觉得有点头晕了，他和流川的关系……嗯，这么说起来还真有点奇怪啊。
说是学弟，他不会像经常想见流川一样想见彦一，反而会有时觉得彦一太过啰嗦尽量躲开，虽然流川不多话，但是他毒舌嚣张还经常使用暴力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可是他对彦一永远只有前辈对后辈的关照，而总是觉得流川很有趣，想经常见到他，然后一点点地发掘他隐藏在冷漠后的独特魅力。
说是朋友，他不会像对待越野等人一样对待流川，和越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狐朋狗友”，可以一起去小钢珠、喝酒、讨论女孩子甚至聚众看片，他不怕一屋子邋遢被越野他们看见反正他们来了会弄得更乱，而和流川在一起，他总是很小心翼翼，怕说了让他不高兴的话，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强大完美的，虽然经常取得反效果，但是他依旧乐此不疲，他对流川，总是莫名的出现要呵护的想法。
仙道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想这一大堆问题，彩子见他一直没说话，以为他睡过去了便作罢，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出去找晴子和流川。
午夜时分，虽然路灯都准时灭了，但因为节日的关系，街道仍然保持着明亮和热闹。
流川站在街边的灯柱下，周围的光线不是很充足，身影和表情都一片模糊。晴子站在稍远一点有光的地方，身上披着流川的外套，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因为体格差距的关系，那件风衣对晴子来说非常的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埋在了里面。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不错的发展，然而彩子在看到晴子的一刹那，直觉那个藏在风衣里的纤细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学姐。”流川见彩子出来，打了声招呼就去路边拦出租车了。
彩子走到晴子身边，默默地揽住她的肩膀，她开始以为晴子在哭，仔细看才发现她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安夜的车不好找，流川走开好一会才回来，出租车停在饭店门口，彩子和晴子上车，流川俯身在车窗外道：“路上小心。”
彩子笑道：“放心吧，你也注意安全。”说完，司机就将车子开出去了。
流川送走两位女生，不经意回头瞄了一眼饭店大门，却突然看见仙道摇摇晃晃地从里面走出来。
【Ten】
“你怎么出来了？”门口有个台阶，仙道眼花找不准距离，脚落地时一个趔趄，幸好流川及时将他扶住了。
仙道顺势挂在流川身上，道：“回家呀。”
流川十分怀疑现在的仙道能否找到自己家在哪个方向，道：“明天早上回去不是一样么？”
仙道不知道哪根神经里的执着劲儿冒出来了，硬是口齿不清地道：“可是我就是想现在回去……”往前走两步，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太容易控制，就只好对流川说，“流川，你送我回去行不行？”
流川目光危险地瞄着身体重心几乎全放在自己身上的仙道，考虑到底是将他丢在原地还是丢到马路上去，可是仙道后面那句十分具有撒娇意味的请求让他慢慢地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平时老爱在他面前装前辈的人，喝醉了似乎特别像小孩子？
忽然玩心大起，流川将仙道的一只手臂绕过自己肩，然后伸手从背后揽住身体扛着他往马路上走。
大概真的是很醉了，仙道脚下完全是一步一绊倒，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说的什么，嘴里的酒气喷在流川脸上，又热又湿。
流川走了两步，怒道：“白痴，闭嘴。”
可是仙道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呵呵笑了起来，舌头打结地说，“流川……”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流川转头问道：“什么？”仔细在那含含糊糊的声音中分辨了片刻，才知道仙道说的是，“流川，我想吐”。
好不容易拖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在路边上找了个垃圾桶，忍受着随之而来的十分影响心情的声音，流川开始后悔，刚才果然应该把他丢在饭店门口才对。
过了几分钟，仙道吐完，觉得舒服了许多，抬起头却发现流川不见了。难道流川真的抛弃他了，也太不厚道了吧……正委屈的时候，脑袋旁边突然多出一瓶矿泉水，拿着他的正是流川修长而白皙的手。
原来流川是去了旁边的自动贩卖机啊。
“你要在地上坐多久？”如果不是考虑到现在的天气，流川真有将水淋在仙道头上帮他醒醒酒的冲动。
仙道喝醉了，不知道流川危险的想法，只是觉得很高兴，接过水漱了口，又喝了几大口缓解因为醉酒引起的口渴，才要流川拉他起来。
流川到底不忍心让仙道在冬天的夜里睡大街，将他拉起来又扶住，然后去路口找车。
幸好没等多久就来了一辆，流川将死猪一样的仙道丢进去，对司机说了地址，然后自己也进去坐在仙道旁边。
车里开着空调，暖和舒适，十分适合睡觉，特别对已经熬到深夜而平时睡觉时间绝对不超过十一点的流川来说。
流川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肩上多了一个重量，不用想也知道是仙道靠了过来。将醉鬼扛上车已经很麻烦了，流川不想睡觉的时候还多个负担，本着打扰我睡觉者决不轻饶的信条毫不留情地将仙道推一边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又本能地感觉有人靠近，流川眼睛都没睁趔开肩膀表示无情的拒绝。可惜的是这次仙道不是简单地凑过来将头靠在他身上，而是伸出手臂直接将他揽住，再将头埋在他的肩窝。
混蛋。流川挣扎了一下，没挣开，虽然他完全有理由对干扰自己睡眠的仙道施以暴力，但是趁人之危的事流川不屑做。
算了，我不跟醉鬼计较。流川自我安慰，暗暗打算等仙道酒醒再好好修理他，而且有个手臂当枕头也不算太坏。
急着和周公见面的流川没有发现，仙道悄悄睁开的眼睛。
车厢里光线暗淡，虽然距离很近，但依然看不清彼此表情，可这并不影响仙道注视流川。不过也仅仅是注视，脑袋里什么都没想，眼里看见的直接就是心里留下的。
流川的身体线条，流川的面部轮廓，流川睡觉时呼吸的频率，流川身体传过来的淡淡温度。
流川，流川。
一切都是流川。
仙道动了动被流川枕着的手臂，发现对方没反应，于是便将另一只手臂也伸过去，双手合拢将人环住。
怀抱的姿势，温柔而小心。
流川在睡眠里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飞鸟，朝着蔚蓝的天空不断地向上，而留在身后的，是同样的蓝色大海。
“流川，流川？”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流川半梦半醒地努力睁开眼，看见仙道模糊的脸。
“怎么了？”流川伸手挡住窗外传来的有点刺眼的灯光。
难得流川没有使用睡眠暴力，仙道欣喜道：“流川你快看，下雪了！”
流川转头朝车窗外看去，灯光下果然可以看到白色的飞屑，绵绵密密如同鹅毛一般。
眼神逐渐从迷糊到明亮，仙道知道那是流川感兴趣或者高兴时的样子。
车子到达目的地停下来，突然而至的夜雪让司机大叔也十分高兴，接过车费的时候愉快地道：“小伙子们，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司机大叔！”仙道高声地回复祝福，然后和流川下了车。
“你能自己走？”流川看仙道清醒得差不多了。
仙道为难道：“意识差不多清醒了，但是身体还是有点控制不住。”
“哦。”流川看起来十分失望，上去扶着仙道，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将他整个人都抗住，“没问题吧？”
仙道“嗯”了一声，两人并肩走进公寓小楼，然后慢慢地爬上六楼。
幸好今天的门很给面子一下子就开了，仙道怀疑如果他的门现在出问题的话，流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踹掉它。
仙道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自己的床，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但在上面翻滚了几下却觉得没有睡意了，应该是刚才下车后的冷风将他吹醒了。
“让开，我要睡觉。”流川见仙道一个人四仰八叉的将床霸占，十分地不满，本来床就够小了，他可不想大冬天的去睡沙发。
仙道像晚上不肯睡觉被大人斥责的小孩子一样，怯怯地乖乖地往里面挪出半个床的位置，待流川上来了，将被子分给他。
“流川，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无意间碰到流川的手，仙道一惊，条件反射地躲开后又立即将它握住。
果然很冰，仙道将流川的另一只手也拉过来，用自己的双手握着不停地揉搓取暖。
仙道这才注意到流川在饭店外开始就没穿外套，这么冷的天，只穿一件长袖衫和薄毛衣，不冻才怪。同时也怪自己粗心，竟然一直没发现。
流川的手已经冻得没知觉了，便没拒绝这份好意，任由仙道捂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有了暖和的温度。
仙道已经感觉流川的手不冷了，但是却不想放开，因为难得流川会这么温顺任他折腾啊。
最后还是流川将自己的手从仙道手里拿了出来，不过却并没有直接收回，而是反握住仙道的手指，将他的手掌摊开来，认真地看着掌心。
“流川，没想到你还会看手相啊？”仙道见流川用看篮球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惊得不是一点半点。
“白痴。”流川白了仙道一眼，将他的手丢回去。手上的茧感觉比自己的厚，看来平时的练习不比自己少，却不知为何总给人懒散的印象。突然想起安西教练的那句“你还比不上仙道”，斗志又被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要努力，要更努力才行，不然永远也赢不了他。
“流川，刚才在饭店外面，赤木小姐和你说什么了？”仙道问，见流川一副“你怎么知道她有跟我说事情”的表情，笑道，“她跟你出去的表情，一眼就看出来啦。”
流川的表情看不出相不相信仙道的解释，过了一两秒垂下眼睑道：“她说喜欢我。”
对于这个答案，仙道一点都不意外，他比较关心的是流川的回答，“那你怎么说的？”
流川重新抬起目光看着仙道，“我拒绝了。”
“为什么？”其实这个答案也很容易猜到。
“我对她没有那样的感情。”流川说得很坦白，无论是对晴子还是对仙道，“而且我很快要去美国了。”
第一句话让仙道觉得莫名安心，第二句话却如同大冬天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凉水。
是啊，流川是要去美国的，他天生是为篮球而生的战士，只有那一片土地才能承载他的梦想。流川眼里，除了篮球就容不下别的什么了。而且就算他真的喜欢晴子，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流川去美国不知道要多久，那是一个无法预算的时间，就算晴子愿意等，世界上也很难有感情可以经得住这样没有尽头的蹉跎。
爱流川，是需要代价的。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仙道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有些难过，后来流川在他身边睡着了，他在关了灯的漆黑房间里想了很久，得出一个结论，大约是因为流川是个不错的对手，他走了之后，就很难再有一个让自己这么认真的对手了吧。
大约，大约就这么骗自己。
【Eleven】
睁开眼，天已经大亮。
流川以为自己醒晚了，看看表再看看窗外，原来夜里大雪覆盖了城市，清晨的雪光映着玻璃窗，才如此的明亮。
虽然流川平时一有空就在睡觉给人瞌睡虫的印象，但是他早晚的作息时间绝对是规律且准确的，因为无论寒暑晴雨，他都要起来训练。
流川动了动身体，身上除了被子之外还有一份不明的重量，伸手摸了摸才发现是仙道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一点都不温柔地将其丢开，掀被子起床。
被子被掀开大半，流川穿好衣服回头看了眼似乎仍在熟睡的仙道，便又将被子盖了回去，还在边角的地方压了一压。
流川在这里是有洗漱用品的，熟门熟路地摸去洗手间洗了脸刷了牙，出来的时候看见仙道正裹着被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早啊，流川。”仙道笑道。
“早。”早上的流川看起来非常清醒，一双眼睛黑黑亮亮地和那一头黑发相映成辉。
流川打开仙道的衣柜，一一检阅，脸上不时出现鄙视和嫌弃的表情，最后终于拎出一件深蓝色的羽绒外套，道：“这个借我。”
不等仙道说话，就将衣服套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完全比不上长风衣的修长挺拔，但是穿在流川身上还是很好看。短款的衣服衬得腿格外修长，而深蓝的颜色更是凸显皮肤的白，背后那个缀着毛边的帽子，则为流川的冷俊平添了几分柔和可爱。
仙道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流川你要出去？”
“我要回家。”流川十分不满意地看了看外面的积雪，这个天气不能一对一，而且天上还飘着厚厚的灰色的云，看来雪还要再下。
流川去门边换鞋，突然听见仙道在里面叫他，“流川，等一等！”
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就看见仙道只穿着背心和短裤跑了出来，不由得皱眉道：“白痴你干嘛？”
虽然屋子里有暖气，但是离了被窝还是冷飕飕的，仙道抱着手臂道：“流川你等一下吧，我和你一起出去。”说完便飞速地跑回卧室，从衣柜里翻出衣服裤子穿上，然后再冲去洗手间洗漱。
流川不知道他要干嘛，只好坐回来等他。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仙道出来，那时间就算是三回脸也洗完了，没耐心的流川直接杀到门前，只见仙道正拿着梳子和发胶在自己头上鼓捣。
仙道从镜子里见流川面色不善，转过头来笑道：“流川你稍等一会，马上就好。”
“给你十秒钟。”流川咬牙切齿，这白痴，平时老是迟到不会就是因为弄这个白痴发型吧。其实流川对别人的外形基本没什么感觉，只要篮球打得好，那么对方无论是长得像藤真还是福田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所以想不通为什么仙道会如此无聊的在自己的头发上花掉这么多时间。
一般很少说话的人一旦说话就会十分的权威，仙道不敢违抗权威，快速地弄完剩下的步骤，穿上外套和流川一起出门。
换鞋的时候，流川忍不住问道：“你出去做什么？”从流川平时对仙道性情的了解来看，这样的天气他肯定宁愿在家窝着被子睡大觉而不是出去溜达。
仙道打开门，道：“昨天晚上光喝酒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肚子饿了出去买点早饭，而且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了，我打算顺便去超市买点存粮回来，现在的天气我可不想天天出门。”
流川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外面的空气比屋里冷得多，积雪覆盖的地面踩上去“哗啦”作响。
在常去的那家包子铺买了包子当早饭，仙道说要先送流川去车站再去超市，流川没说好也没说不。
两人到了车站，被告知因为大雪封路电车暂时停开，要等工人将路上的雪清扫了才能走。
仙道大惊，流川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算了，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
于是仙道顺理成章地拉着流川陪他一起去超市。
虽然天气不好，但在圣诞节的当天，超市里还是人满为患。
因为没什么紧要的事，两人就在里面闲逛，先去体育用品区看了一会儿，没有想买的就继续走，路上被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见，在一旁指指点点地评论了许久。
仙道和流川都是习惯这种事的人，目不斜视地就过去了，两人到食物区采购了一大堆东西，当然都是仙道选流川负责拿，饭桌上百分之八十的东西流川只见过它们煮好的样子，生前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小姐对着两人发了好一会花痴，然后告诉他们消费的金额已经达到了超市圣诞活动的抽奖标准，并且给了他们一张抽奖券。
抽奖的地方排着长长的队，流川想也不想打算直接放弃，仙道却坚持要抽，说节日里有好运，万一一下就抽到大奖呢。
看着前面众多抽到纸巾、绿茶或谢谢惠顾的人，流川对此表示深度怀疑，无论是对这个超市活动还是仙道的运气。
半个多小时过去后终于轮到了他们，仙道却说自己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偏要流川帮他抽，流川无奈，闭着眼睛在转盘上一转。
“客人恭喜你，你中了我们的二等奖！”工作人员满怀欣喜地宣布。
流川转头和仙道对视一眼，后者顿时笑得如春花般灿烂。
工作人员将奖品交给流川，如果不是被这么多人看着的话，流川肯定不会伸手去接。
那是一只一米多高的毛毛熊。
后来流川抱着它走回家，几次想找个地方直接处理了，都被仙道劝阻。
哼，别以为我没看见，混蛋。流川见仙道那副憋笑憋得差点岔气的样子，不由得投以杀人的目光。
仙道发现流川在看自己，立马装出正经的样子，然后又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笑。
两人就这样一路走回了家。
一进门，流川就将毛熊丢在沙发上，然后将仙道也丢了上去。
仙道刚放下东西，眼前突然人影一闪，然后便天旋地转倒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等明白发生什么事之后，就见流川的脸出现在天花板前面，而流川自己则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
“流川，不要……”仙道低声祈求，柔弱带伤的表情看得流川一身鸡皮疙瘩，正打算施行的“酷刑”也缓了一缓，却突然又听仙道大声叫，“非礼啊——”
流川一拳揍在他肚子上，力道不轻，本来没打算下这么重的手的，完全是被吓的。
“啊——”仙道惨叫一声，声音凄厉无比，好像真的很痛。
流川见状稍稍松开了他，却不料仙道顺势扳住了流川肩膀想翻身将他压住以获得主动权。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小小的沙发容不下两个人在上面打滚，仙道翻到一半觉得身下一空，然后就“碰”地一声整个人摔在了地板上。
流川被他拉住，重心不稳，也不可避免的摔了下去，还正好压在仙道身上，紧跟着玩具熊也来凑热闹，直直地掉下来落在两人脑袋上将他们埋住。
半晌，流川首先爬起来，不，是跳起来，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仙道。
仙道捡起被流川扔到一边的熊，坐在地板上，从下而上地看着流川，道：“流川，你真会摔，磕到我的牙了。”说罢用手捂住嘴，皱着眉头表示痛苦。
流川抹了下自己的嘴，道：“我不是故意的。”
仙道去洗手间照镜子说要看自己的牙有没有变得和三井的一样，流川也关心地跟过去，发现什么事都没有之后暗骂仙道大惊小怪。
没事之后仙道心情变得出奇的好，揽住流川的肩开玩笑道：“哥哥的初吻就这么没了，你打算怎么赔？”
流川怒道：“我的也是！”说完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一把甩开仙道的手又要上去揍他。
仙道连忙跑开，举手求饶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流川，我开玩笑的……你大人有大量……”
两人打闹半天，终于握手言和。
休息了下，仙道将买来的东西拿去冰箱里放好，流川在客厅里翻杂志，过了一会儿，仙道从厨房里伸出头来叫他过去。
流川疑惑地走过去，却见仙道围着围裙好像要做饭，料理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流川，我要煲汤，你来帮我把这些药材洗一下好么？”仙道一只手拿着菜刀一只手还拿着半只鸡。
流川点点头，在仙道的指示下开始劳动，虽然流川进厨房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那绝不是因为他好吃懒做，只要是他该做的事，都会像对待篮球一样认真。
其实也并不是非要流川帮忙，仙道一个人完全忙得过来，但他就是想流川出现在自己视野里，希望他能和自己待在一个空间。
只要知道流川在身边，就莫名的觉得安定满足。
材料都下锅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两人在客厅打开电视换了会台，没什么值得看的节目，仙道就提议要教流川打游戏。
反正无聊，流川就同意了。
开始玩的是关卡型游戏，主要需要头脑和细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所有的脑细胞都留给篮球了，流川对这类益智游戏不怎么拿手，没多久就有些厌烦了。仙道便教他玩格斗类的，简单直接，流川果然喜欢且擅长这样的，很快就上手。和仙道对打，刚开始毫无还手之力，渐渐地掌握规律之后，就开始反击，等他终于和仙道打平的时候，厨房里的汤传来阵阵香气。
两人正好也玩饿了，便放下游戏吃饭。
有自己的劳动在里面做出来的东西果然不一样，流川觉得今天的汤格外好喝，比老妈煲的都不差。
“冬天就是要喝热汤才是王道啊！”仙道一边喝汤一边感叹，脸上露出夸张的幸福表情。
流川懒得理他，吃东西才是王道。
雪从早上就停了没有再下，流川在仙道家逗留到下午，想电车应该通了就跟仙道道别。
流川在门边穿好鞋站起身来，见仙道正倚在墙边看他，便问道：“你不回家么？”
“诶？”仙道愣了一下，才明白流川说的是回东京，笑道：“不了，反正父母都不在国内，回去也是一个人，待在神奈川还有同学朋友。”
虽然是笑着，流川也能感觉到仙道笑容里的寂寞，但他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开门走了出去。
【Twelve】
接下来的几天，仙道一直在家里无聊。虽然偶尔也在想要不要找个女孩子出去约个会什么的，但一考虑到那一大堆要应付的东西就顿时没了兴致，仙道觉得自己一定是和流川待在一起太久了的缘故，连想法和习惯都有些像了。
每一个假期都是看起来漫长实际上一下就过去了的，转眼就到了年末的最后一天。
不过这对仙道来说没什么差别，上午睡到自然醒，起床给远在欧洲的父母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道节日快乐，然后做些简单的东西把早饭和午饭一起吃了，正收拾屋子的时候越野带着彦一等人上门了。
几个好友都知道仙道一个人在家，便特意带了好些礼物过来，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吃的，一群人仙道的小公寓里闹腾到傍晚，虽然都觉得没有家长的世界无比快活自在，但在这样的日子怎么都是要回去的。
在仙道的催促下众人恋恋不舍地离开，热闹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仙道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突然有点不能适应这突然而来的冷清，于是起身将电视和录音机都打开，故意选了最喧闹的音乐，声音开到最大，感觉整个房间都在颤抖。
电视里正在播放红白歌会的特别预告节目，画面里每一个人都穿得喜气洋洋，笑得也十分开心，于是仙道也觉得自己很开心。
不知道流川现在在过什么呢？这样的念头刚刚冒出就被仙道狠狠地压下，直觉在这样的时候不能想流川，会要命的。
看了看越野他们带来的东西，内容还真是丰富，于是仙道决定给自己做一顿好吃的，吃完了就去睡觉，明年醒来就是新的一年了。
想了就动手，仙道将要用的东西挑出来，其他的放进冰箱。首先做个砂锅好了，冬天就要吃热乎乎的东西，仙道洗好材料正要切，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音乐声开得太大了，仙道从厨房伸出脑袋听了好久才确定是真的有人在敲门，不，是砸门，心想遭了，该不是吵到邻居来投诉了吧，连忙放下东西擦干手关了音乐去开门。
门外站着最意想不到的人。
流川。
“流川？”仙道怀疑自己在做梦。
“白痴，你在做什么？”流川带着杀气进屋，敲了这么久才开门，还把音乐放得这么大声，几天不见就疯了么。
仙道愣愣地跟在流川身后，上下左右地看，完了还忍不住用手去戳戳，“是真的流川诶！”
流川懒得理仙道发神经，看了眼他身上的围裙道：“换衣服。”
仙道一愣，“干嘛要换衣服？”
流川的耐心又开始见底，直接拖着仙道去了卧室，“去我家。”
“啊？”虽然仙道还是没太明白目前的状况，但在流川的“胁迫”下，还是乖乖地从柜子里翻出外出的衣服来穿上。
“我妈听说你一个人在这，让我叫你到我家一起过年。”流川站在一边解释。
仙道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流川，我觉得好紧张。”
流川一头雾水，“干嘛？”
仙道扣上外套，答道：“因为我就要见到我的偶像流川妈妈了呀，你知道么，从我第一天吃你带来的便当开始，我就开始崇拜她了……”
流川白了仙道一眼，“无聊。”顺手拿起丢在床上的围巾套在对方脖子上，然后往外走，“快点吧，待会要下雪了。”
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两人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不过还是能看见头顶上厚厚的云层，风雪欲来。
电车上的人很少，估计这个时候大家都窝在家里吃年夜饭看红白歌会。难得流川今天没有一上车就睡觉，而是坐在位置上安静地望着窗外，电车开过闹市，琉璃的灯光落进他眼睛里，星星一样闪亮。
在出门的时候仙道想过流川的家会是什么样子，他们会有怎样一个年夜聚餐，但是现在他不想了，流川在他身边，这比什么都真实。
路上有点堵，电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流川家果然离湘北学校果然很近，差不多只有两站路而已，一个宁静小区里的独栋双层复式楼，门前还有个小花园。
流川走在前面按了门铃，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仙道才发觉自己其实有点紧张。不过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门铃响了一下门就开了。
明亮的温暖的灯光从门内倾泻出来，一个身材标致的美人在门口迎接他们。
“怎么现在才到？”美人开口说话，声音温柔动听。
“堵车了。”流川错身将仙道让到美人面前，“妈妈，这是仙道。”
“啊呀，仙道君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小枫的妈妈。”流川妈妈将两人领进屋。
屋内灯光明亮，终于能看清流川妈妈的样子，很传统的日本美女，眉目清秀温婉，身上有种自然的沉静气质，而且很明显，流川那一头黑而亮的头发是遗传于她。
“流川伯母你好。”仙道挂上最拿手的男女通杀式笑容，“来得匆忙没有带礼物，还请见谅。”
“仙道君不需要这么客气。”流川妈妈抬头仰望着仙道，大约是在估计和自己儿子的高度差，笑道，“还要谢谢仙道君这段时间对我们小枫的照顾呢，这孩子老是跑去你那里，给你添麻烦了吧。”
“伯母叫我仙道就好，流川是我的朋友，我很欢迎他来找我。”仙道故意看了流川一眼，“而且他的篮球打得很好呢。”
流川妈妈将仙道的外套挂起来，道：“这孩子就只有篮球打得好，从小就不合群，我还担心他这辈子都找不到朋友呢……”
“妈妈。”流川见再说下去就有揭自己老底的架势了，明智地打断，“我饿了。”
“哦对了，你看我都糊涂了。”流川妈妈终于想起重要的事，“小枫你带仙道君去洗手，然后直接去饭厅吧，我先去厨房关火。”
去洗手间的路上，仙道悄悄对流川道：“流川你妈妈真是大美女啊，难怪你会长成这样。”
流川没说话，只留下一个危险的眼神，表示这账以后再算。
饭厅里菜和碗筷都已经摆好，看来是只等他们了。
流川将正坐在里面看电视的两个男人介绍给仙道：“这是爸爸。”
流川爸爸起身和仙道握手，仙道在心里感叹，这简直就是中年版的流川，一样的狭长凤眼一样的犀利剑眉，甚至那不会说话时微抿的薄唇和冷淡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这是爷爷。”流川走到老人面前，俯身在他耳边大声说话，老人这才回过身向仙道打招呼。流川道：“爷爷耳朵不好，你要大声说他才听得见。”
于是仙道对着老人鞠了一躬，然后大声道：“流川爷爷好！”
“仙道君好。”流川爷爷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严厉的老人，可是笑起来就不一样了，格外的慈祥。
可惜流川爷爷和流川爸爸以及流川长得不是很像，不然就可以看到三个年龄阶段的流川同处一室的有趣景象了。
流川妈妈从厨房里出来，年夜饭正式开始。
比起一般的家庭来说，流川家的饭桌要安静许多，基本都是流川妈妈说话，流川和流川爸爸偶尔回答，今天多了仙道，于是交谈的对象主要就是流川妈妈和仙道了。
两人谈论的大多都是关于流川的事情，从幼儿园第一次跟小朋友打架到初中当上篮球队的队长，流川妈妈数如家珍。仙道则配合地时而做出惊讶时而露出痛心的表情。
流川数次抗议，都被流川妈妈选择性无视或者镇压了。于是只好使用“以眼杀人”的功夫攻击仙道，不过仙道同学现在有流川妈妈加持，免疫一切负面效果。
吃饭和聊天都差不多了，流川妈妈收拾碗筷，仙道上去帮忙，流川妈妈连忙拒绝道：“仙道同学你坐着吧，我来就好。”
“妈妈你让他洗吧。”流川将母亲手里的碗筷一股脑塞在仙道手里，“他喜欢做这个。”
“是吗？”流川妈妈十分惊讶，“仙道君真是个勤快的孩子呢。”
仙道知道流川是故意的，不过这时候他很乐意顺着流川的心意，道：“流川伯母，让我来吧，只是我不太熟悉您家的厨房，让流川帮忙可以么。”
流川脸色一变，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流川妈妈就飞快地点头同意了，直到将两人送进厨房才想起，小枫对我们家的厨房也不熟啊。
“流川你这是打击报复。”仙道往洗碗池里倒洗洁精，看着倚在门边明显打算袖手旁观到底的流川，无奈地说。
流川抄着手，脸上是“我就是打击报复你要怎么样”的表情，嘴上却道：“让你吃过饭了，洗个碗不是应该的么？”
仙道拿着抹布在水里搅来搅去，“流川你也吃了那么久我做的饭啊，都没感谢过我一次。”
流川鼻子里哼一声，“我洗过碗。”
“你洗碗的次数绝对没有吃饭的次数多。”仙道装模作样地扳着指头数，“吃我的，睡我的，穿我的，还要我周周一对一当陪练……流川，我突然觉得你一直在压迫我啊！”
“怎样？”仙道说的都是确有其事，流川不由得有点心虚。
仙道回头看流川，没多久就在那幽黑清亮的双眼中败下阵来，从旁边扯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塞到流川手里，“帮我洗碗。”
【Thirteen】
仙道清洗，流川擦干，两人分工合作，很快搞定。
再到客厅，流川的家人都坐在电视机前看歌会，流川妈妈见两人出来，笑道：“仙道君辛苦了。”
仙道表示应该，“流川帮了我很多忙啊。”得到流川一个白眼。
流川妈妈给两人倒了果汁，道：“仙道君要不要先和小枫去楼上玩一下，等倒数的时候我再叫你们下来，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和我们大人待在一起不自在。”
仙道笑道：“不会。”
看来守岁是流川家人的传统，不过仙道看到流川坐在自己身边呵欠连天的样子，心道真是难为他了呢。
歌会快要接近尾声，屋外的鞭炮上渐渐响得频繁，十二点要到了。
流川爸爸看了看时间，从沙发上起身向外边走，刚走到门边又回来，道：“仙道君和小枫也来吧。”
仙道拉着快睡着的流川跟过去，到了院子里，才发现流川爸爸怀里抱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长方体，近了看才知道是各式各样的烟花。
流川爸爸首先点燃一个，“咻”的一声过去后，天空炸开五颜六色的光圈，散开，再坠落，一个燃尽，另一个马上又升起，接二连三，黑云压层的夜空顿时绚烂了起来。
“仙道君也来点一个吧。”流川爸爸将打火机递给仙道。
仙道欣然地接受了这一光荣使命，点完一个后将打火机交给了流川。
流川等前面的差不多放完了才去点了最大的一个，“砰”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声音如此响亮，内容自然也不同，这一个烟火升得比之前的都高，在空中炸开一次后分散开来的部分又继续炸开，缤纷的颜色在空中明亮而持久，好似点燃了整个夜空。
仙道下意识地朝流川看过去，发现流川正好也转过头来看他，焰火和流川的眼睛，说不出哪个更亮。
然后仙道看见流川在烟花一闪而逝的光芒中对他笑了一笑。
仙道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看过的最美的烟花。
之后两个大孩子争先恐后的点完了剩下的烟花，当所有的烟花都一一放完，夜空重新恢复平静的时候，十二点的钟声正好响过。
酝酿已久的大雪又开始下了。
流川妈妈从窗户叫三人回屋，他们出来的时候没有穿外套，玩过了就清楚地感觉到冷了，于是迅速地跑回温暖的室内。
刚一进门，突然就眼前一暗，仙道一惊，以为停电了，然而细看才发现饭厅的方向有微弱的光芒传来。
手突然被人拉住，是流川，他的手有些凉，声音却出乎意料的温和，“跟我走。”
流川牵着仙道穿过客厅往有光的方向走去，熟悉而缓慢地绕过客厅的各种家具，仙道这才明白过来，流川是怕他在黑暗中不习惯路会撞到。
心蓦地柔软起来。
到了饭厅，流川放开仙道的手。
刚才的微光已经变得一片明亮，餐桌上是点着蜡烛的大蛋糕，上面写着：Kaede生日快乐!
仙道这才知道，今天，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是流川的生日。
“来，小枫快来许愿吹蜡烛。”流川妈妈笑着牵过儿子的手，当然也没忘了仙道，“仙道君也过来坐。”
看流川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年年如此，虽然早已没了什么新意，但是流川还是十分听话且认真地闭上眼睛许了愿，再鼓着腮帮子一口气将蜡烛吹灭。
也许流川不善表达，但是他是懂得别人好意的好孩子。
“小枫一定又许了什么要成为全国第一的老套愿望了。”流川妈妈无奈道，“从小学开始都一个样。”
“这次不是。”流川说，眼神里透着狡黠。
“啊？”不知流川妈妈，流川家的其他人包括仙道都惊讶了，流川竟然不许关于篮球的愿望。
流川接着道：“我要成为世界第一。”
一阵无力的沉默。
“噗哈哈哈……”最后是仙道当先笑出声来，“果然是流川风格啊，不过生日的愿望说出来好么，会不灵的哦？”
流川摊手道：“我成为世界第一靠的是实力，不是许愿。”
“啊呀，我的小枫真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呢。”流川妈妈捧着脸望着流川，神色满足又欣慰，“完全是我期待的样子。”
仙道终于明白，流川妈妈才是第一号“流川命”啊，难怪流川在学校的那一群拉拉队面前都是坦然不惊的。
流川爸爸语重心长地道：“篮球打得好固然是好事，但也稍微用点心在学习上吧，不要每次有人问我你家小孩子考试怎么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呀。”就算是教育，语气里也充满了宠溺。
“小枫，来爷爷给你压岁钱。”流川爷爷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塞进流川手里，然后充满期待地拉着自己爱孙的手道，“有空再陪爷爷去钓鱼好不好？”
“不好。”流川面无表情地拒绝。
流川爷爷顿时露出受伤的表情，“为什么，小枫已经好多年没有陪爷爷去钓鱼了呀？”
仙道在流川脸上明显看到了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流川妈妈插话道：“爸爸，你忘记以前带上小学的小枫去钓鱼，然后和朋友打赌把小枫当赌注输给人家的事了吗？那家人养了狗，小枫从小对狗狗过敏，结果回来后病了一个月才好诶，那一个月不能打篮球，差点没把小枫憋死，从此以后就再也不和你去钓鱼了。”
“是吗？有这事？”流川爷爷明显没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了。
流川想起在仙道家里看见过渔具，保养得相当好，并且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仙道除了篮球之外的爱好就是钓鱼的，便对一脸难过的爷爷道：“下次叫仙道陪你去吧，他会钓。”
“真的吗？”流川爷爷看着仙道，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仙道挠头笑道：“偶尔会去，不过最近忙着篮球训练好久都没去了，如果爷爷哪天想去的话就叫我吧。”
流川爷爷转悲为喜，突然想起什么，将一个红包放到仙道手里，“这是仙道君的压岁钱，祝你新年快乐。”
“谢谢爷爷。”仙道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热。
流川的家庭，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
并不是说仙道的父母不好，只是他们常年在国外工作，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全家人团聚在一起，这样便让仙道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一些，他的父母也完全将他当成一个独立的大人对待，大部分的事都让他自己拿主意，包括当初决定一个人来神奈川上高中，这样的家庭关系，虽然给了仙道足够的自由和独立，但也少了温情和亲密。
流川家就截然相反，流川虽然性格冷淡，但是看得出来他们一家人相处融洽，无论流川在外面是多么风光的篮球少年，一到家他就只是父母眼中没有长大的孩子，尽管学习成绩不好还经常撞车打架，但却仍然是他们期待中的孩子。
仙道相信，流川身上那些隐藏在冷漠犀利背后的沉静温柔，一定是在这样的家庭中潜移默化形成的。
仙道突然想对他们说声谢谢，谢谢他们让他遇见了这样的一个流川。
之后就是吃蛋糕了，流川似乎不太喜欢甜食，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晚饭才吃了不久，大家都不怎么饿，也都只意思地吃了些。
流川妈妈见流川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道：“时间不早了，小枫你先和仙道君上去休息吧，嗯，客房的空调好像坏了，仙道君就和小枫一起睡没问题吧？”
仙道表示完全没问题，跟流川家人道了晚安，跟着走路几乎都在打偏的流川上楼去了。
流川的房间他的人一样，简单但不单调，整体呈浅色系，让人很容易就平静下来。仙道以为流川会在房间的墙上贴乔丹或者篮球相关的海报，但实际上没有，倒是书桌和柜子上有不少别致的小装饰，窗户上还挂着一串水晶的枫叶状风铃，想来应该出自流川妈妈之手。
流川一见到床就立刻扑了上去，幸好在入睡之前残存的意识让他往里面挪了挪，给仙道留出半张床的位置来。
仙道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虽然时间已经到了大半夜，但此刻的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房间沉浸在温柔的黑暗中，屋外零星的鞭炮声被厚重的窗帘阻挡后传进来显得十分微弱，还不如偶尔刮过的风。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仙道闭着眼睛，将头埋在枕头和被子之间，周围便全是流川的味道，熟悉而让人安心。
一定是流川的房间太大了，仙道想，他似乎听到自己叹气的回声，只有自己的声音，太孤独了，于是他试着呼唤，“流川。”
“流川？”
“流川……”
没有回应。
仙道翻了个身，从背对着流川变成面向着，可惜流川面对的是另一边。
于是仙道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个决定，他伸手从后面抱住了流川，将他整个人都揽进自己怀里，小心而谨慎的，带着难以名状的温柔。
世界一下子变得无声了，然后慢慢响起的，是流川有力的心跳和规律的呼吸声。仙道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呼吸频率调整到和流川的一样，心跳也渐渐重合。
终于确定了，他喜欢流川。
再也无法逃避的事实。
其实他早就知道，他喜欢流川。感情虽然陷落，但是理智仍然不能接受，所以一直骗自己，他对流川的好感只是因为喜欢和他打球，而不是有别的什么感情。
因为这份感情太沉重，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
以为只要不承认，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然后努力地说服自己，也许某一天，自己就真的不喜欢流川了。然而仙道忘记了，感情有时候也会压倒理智。
这份喜欢，来得太过汹涌，十八岁的仙道的理智无法阻拦。
从流川在午夜烟花下对他微笑的那一刻，从流川在年末最后一天出现在他家门前的那一刻，从流川在圣诞聚会上为他唱歌的那一刻，从流川深夜赶来和他解释的那一刻……或者，更早的，从流川第一次来找他一对一开始。
仙道拿着钥匙打开了流川内心世界的大门，流川也顺理成章地在他的心里划下了属于自己的地盘。
【Fourteen】
新年的第一天不允许睡懒觉，一大早流川妈妈就来叫醒了两个大男孩。
流川坐起来伸完懒腰，感觉身边的人没一点动静，便直接掀开被子，拍上仙道的脸，“喂，起床了。”
仙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流川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虽然说曾经无数个早上醒来都能看见流川在自己身边，但这是在确认自己心意后的第一次，在床上看见普通朋友和心上人的感觉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仙道喜欢看清晨的流川，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眼神明亮神色平静，平日里的冷漠和球场上的犀利都还没有显现，整个人呈现出最原始的状态，就像夏日清晨的微风一样给人无比清爽温柔的感觉。
流川迅速地穿好衣服，转头见仙道恍惚的表情，突然道：“你认床？”
“啊？”仙道不明。
流川打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片刻，从里面找出一面镜子，走到仙道身边，然后将他的脸扳过来正对着镜子，“自己看。”
偌大一对黑眼圈，再画点妆差不多就可以演中国的国宝了。
“唔……”仙道无奈地揉了揉眼睛，“我也不知道啊，明明觉得睡得挺香的呀。”
“谁知道你干嘛去了。”流川式的经典摊手吐槽。
仙道刚要为自己申诉，流川已转身走了，并道：“记得叠被子。”留下仙道一声哀嚎。
洗漱完毕下楼，流川妈妈正在准备早餐，于是礼貌的打招呼，“伯母早。”没有看到流川。
流川妈妈热情地道：“仙道君早，啊呀，有黑眼圈，睡得不好么？是不是小枫那孩子睡相不好打扰到你了？”
仙道笑道：“不是，只是有点不习惯陌生的床而已。”
流川妈妈道：“那就好，仙道君要常来玩啊，这是小枫从小到大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呢。”
“诶？”仙道一愣，“不是伯母叫我来的么？”
流川妈妈道：“不是呀，虽然我很欢迎仙道君到我们家来玩，但是我以为放假仙道君就回家了。而且小枫十分不喜欢我们自作主张叫他的同学或者朋友来家里呢，所以当他跟我说要邀请仙道君到家里来过年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呢。”
仙道再一次确认，自己喜欢流川，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
正想着，流川就从屋外推门进来了，身后跟着流川爸爸，两人手上各捧了一大束腊梅，上面还残留着积雪，温暖的室内顿时清香四溢。
“折了这么多啊。”流川妈妈喜道，“冬天果然要有梅花呢，快去插起来吧，花瓶我都准备好了。”
流川爸爸插花，流川去帮忙，仙道也忍不住跟过去凑热闹。
“这就是昨天来的时候在见到的院子里的那片梅花么？”昨天晚上来流川家的时候，仙道在路上就闻到了香味，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
流川点头，“嗯。”
流川爸爸将花分成几份，客厅一份，餐厅一份，每个人的房间各有一份。流川要将爷爷的那一份送到他房里然后再叫他下来吃早饭，便将自己的那一份给仙道让他放回房间里。
仙道再一次回到流川房间，到处弥漫着流川气息的空间让他觉得全身紧绷，里面明明没有人，却还是紧张得好似一个偷偷潜入别人家里的小偷。
如果能将流川偷走就好了，仙道想。
仙道将花瓶放在流川的书桌上，从上面的摆设可以看出流川几乎都没有使用过它，不过想也知道，在课堂上一直睡大觉的人怎么可能回到家里还做作业，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期末和升学考试的。
好不容易在抽屉里找到笔，再撕了一张作业本纸，仙道在上面写：“流川，新年快乐&生日快乐！”想了想，又在最后加上自己的名字。
和流川一家人吃了早饭，仙道便向他们告辞，新年的第一天，他们一家人肯定还有很多别的活动，自己在的话不太方便。
虽然流川家人都再三挽留，但仙道还是坚持，于是流川被派出来送他。
“流川，生日快乐。”两人一出门，仙道便说，“昨晚忘记说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流川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伸出一根指头，双眼发光道：“一对一。”好多天没有打篮球了，手痒得不得了。
仙道一把将他的指头拍掉，无奈道：“这个不算。”
流川再想，过了一会撇嘴道：“没有了。”
仙道忍不住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抱怨道：“你小子真没情趣，将来肯定没人要你。”
“你管不着。”流川拍开仙道的“魔爪”，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握成团，用投三分球的精准一下丢进仙道的朝天发里。
仙道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朝天发还有盛雪这么一个功能，散开的雪末落进发根的缝隙，抖都都不下来，如果硬要弄下来的话那他的头发肯定要弄得乱七八糟，如果不弄下来，待会雪被体温融化了，后果更是惨重。
“流川你个坏蛋！”仙道佯装生气，也团了一个雪球丢回去，本来是想丢在身上给流川一个小小警告的，结果却不知怎么手滑一下打到了脸上。
流川震惊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眼睛里逐渐露出杀人的目光。仙道想找把刀砍掉自己的手，虽然那雪球不大自己扔过去的力道也不重，但对流川来说无异于是老虎头上拔毛啊。
为今之计，只有……跑！
两人一路追逐到车站，实在是不想引起众人的围观，流川才放弃了对仙道的追杀。
去往陵南的电车正好开过来，仙道对流川道：“我走了，流川。”
“嗯。”流川此刻的注意力全在仙道面目全非的头发上了，乱糟糟地塌下来，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电车已经停下，仙道开始和人群一起上车。
流川看着人群中醒目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仙道！”
仙道回头。
流川微微笑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仙道朝他挥挥手，走进了电车里面。
然后整个寒假仙道都没有再见到流川，几天后自己的父母请假从国外回了日本，仙道便回了东京一趟，全家人过了一个虽然有些迟但还算愉快的新年。
等仙道从东京回来的时候，学校就开始上学了。
一月下旬到三月中旬，这是仙道作为高二学生最后的时间，到了四月份，他就正式成为高三的学生了。
而这两个月，也是现在的高三学生最忙碌和最痛苦的时间，他们要进行最后的复习，参加大学联考以及各种学校的自主招生考试，来获得自己满意的大学的录取，当然也有像鱼柱这种选择不上大学而去继承家业的。
有天仙道在书店买杂志的时候遇见了来买参考资料的藤真，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翔阳队长如今一脸疲惫的样子，仙道下定决心要格外珍惜自己高中生涯所剩不多的时间。
一开学，篮球队的训练又开始了。放松了一个寒假，队员们的体能和技术都有些退步，因此受到了田岗教练的严厉批评，变本加厉的训练也在意料之中。
几天后，陵南的队员们接到了要和其他学校举行练习赛的通知，身为队长却反而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仙道第一反应就是和湘北，但是他猜错了，是和武里。
虽然在去年预选赛失利后武里的球员们回去加紧了训练，但对上有仙道的陵南，结果没有悬念。
比赛结束后两队握手的时候，仙道不可避免地想起流川，自己难得的主动示好，竟然被他一巴掌拍掉了。当时那个倔强不服气的眼神，让仙道忍不住有了要狠狠打压的欲望，然后果然在预选赛上争锋相对的斗上了，一直到今天，他依然一想起流川在球场上的眼神，就能变得热血沸腾。
这么想着，突然就很想和流川打球。
于是周末仙道直接去流川家将他叫了出来，之前常去的小球场还不能用，两人就去了收费的室内球场。
久违的一对一，流川兴奋得很明显，仙道却控着球不慌不忙地道：“流川，我们来打个赌吧。”
黑眼睛里正噼里啪啦燃着火焰的流川对一切志在必得，“好，赌什么？”虽然流川从来都认为篮球要纯粹，但他也不介意为和仙道的比赛增加一点娱乐。
仙道伸出左手食指做出在球场上习惯的动作道：“如果谁先进十球，另一个人就跑步回家怎么样？”
“哼。”谁怕谁，流川躬身，防守的姿势已经做好。
全身心的投入，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
一次迈步，一次抬手，一个眼神，一个呼吸，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眼里。
我的眼里全是你。
仙道和流川的一对一从来没有计时，都是打到双方疲力了自然停下来。
这次的时间比以往的长呢，仙道根据自己的感觉估计，经历一个假期，流川的球技不但没有退步，体力反而也更加的好了，不知该说他是太天才呢还是他们这些人太平凡。
“流川，你记得谁先进的十球吗？”仙道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道。
流川正在喝水，闻言想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道：“忘了。”
“那打的赌怎么办？”
“你跑吧。”
“为什么？！”
“你提出的，自己却不记，该罚。”
“流川，一对一以来，你赢得多还是我赢得多？”
“……你。”
“所以说我先进十球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
“不如，一起跑吧。”
“……嗯。”
“去哪？”
“你家……比较近。”
于是第二天，互为宿敌的湘北和陵南篮球队王牌一起在湘南海岸跑步的新闻一下子传遍了整个神奈川。
【Fifteen】
转眼到了二月，接下来对年轻人最重要的日子自然是情人节。
身为神奈川大众情人的仙道同学在经过上一个情人节的惨痛教训后很聪明的请了病假在家躲避风头，留下一众佳人捧着巧克力和情书兴奋而来失望而归，然后班上、年级、以及篮球队众多男同胞纷纷对他投去了怨念之光。
同样的流川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以他对女孩子素行的冷漠无情，很少有人敢当面上前骚扰，但私下传情的仍然不在少数，一大早到篮球队，更衣室的柜子的门就几乎被塞爆了，惹得其他几个柜子空空如也的队友分别对其进行了“亲切友好”的问候。去教室上课，课桌上也堆满了花花绿绿的东西，然后全班乃至整层楼的男生都闻讯全来围观，这样的盛况严重影响了流川上课的睡眠质量，忍无可忍，终于在上午第二节课之后抓起只装了一颗篮球的书包离校而去。
出了湘北校门，流川踏上了去往陵南的电车。
并不是流川和仙道心有灵犀知道他今天会逃课，而是仙道昨晚就给他打了电话。
“流川，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么？”仙道在电话里兴冲冲地问。
流川抬眼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日历，“二月十四。”
“这个我知道，其他的呢，比如重要的纪念日之类的。”仙道知道跟流川讨论这方面的话题需要非同寻常的耐心。
流川的思绪顿时回到了每年的不愉快经历，道：“仙道彰，你不会无聊到找我过这白痴节日吧！”
即使隔着话筒，流川的杀气依然让仙道抖了三抖，知道他是误会了，于是笑呵呵解释道：“流川，我是说明天是我的生日，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个饭？”
“生日？”流川一愣。
仙道一边写明天的菜谱一边用肩膀夹着话筒道：“对呀，你的生日我都去你家帮你庆祝了耶，所以我的生日你怎么也要来还礼哟~”
“你怎么在这么奇怪的时间生日？”流川毒舌随时出现且毫不留情。
仙道笑：“没办法呀，谁叫我是大众情人嘛。”
“切，那你去找你的众情人过生日吧。”流川挂了电话。
流川妈妈路过，道：“小枫，什么事这么高兴？电话是仙道君打的吧？”
流川说了句“没什么”，然后快步跑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那边仙道依然笑着，对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道，我心里的情人只有你一个啊，流川。
仙道约流川，其实并不是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对他表示什么，只是希望在一个对自己有意义的日子里有流川的陪伴。
虽然正视了自己的心意，但是仙道还不打算告诉流川，听说流川去美国的申请已经在处理了，说出来，只会为他们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增加负担。
以仙道的直觉，他可以肯定流川也是喜欢他的，他们相处之间的那些暧昧，绝不是一个人可以制造出来的。只是大概流川自己还不知道，也或许流川自己也知道，只是不说罢了。
流川不说，所以仙道也不说，他不想流川为难。
流川难过，仙道也会难过。
对他们来说，这样顺其自然地走到结尾会是个不错的结局。
情人节当天，仙道施展了多时不见的厨艺，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然后流川准时敲开了他家的门。
“我还以为你会被你的那些‘流川命’们拦住来不了了呢。”仙道热情地将流川引进门，接过他背上的包，然后将人推去了洗手间。
流川洗完手出来，仙道已经坐在桌子了，招呼他道：“快过来，尝尝仙道大厨久违的手艺。”
流川坐下，检阅了一眼桌上的菜色，拿起筷子道：“然后告诉你退步了多少么？”
“流川……”仙道颇为委屈地道，“你偶尔称赞我一下会死么？”
“不会。”流川将一块煮的入口即化的土豆丢进嘴里，若无其事地说，“但是会良心不安。”
比毒舌，仙道比流川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经常都是两三句就无言以对，然后以行动抗议，伸出筷子将流川已经夹起的牛肉抢走，放进嘴里狠狠地嚼，“小没良心的，下次毒死你。”
流川耸肩，脸上明显写着：你要是真敢下手我就改名跟你姓。
吃完午饭，两人窝在客厅蹉跎了一段时间，然后流川说要回学校去参加看球队下午的训练了。
见流川对训练如此执着，身为一队之长的仙道非但不为自己能避就避的消极行为反省，反而鼓动对方跟他一起偷懒。但轻易为外人所动的流川就不是流川了，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仙道的“无耻”提议，流川提着自己的背包准备离开。
仙道也只是随便一说，他怎么可能真的阻止流川去训练，照例送流川到门边，道：“路上小心，不要在车上睡过头了。”
流川对仙道的啰嗦表示了嫌弃，换好鞋刚要踏出门，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在自己的大背包里掏着什么，片刻从里面翻出一个被挤压得变形的盒子出来，胡乱塞在仙道怀里，然后一句话没说就关门走了。
被关在门里的仙道举着盒子看了半响也猜不出里面是什么，最后索性拆了看，原来是一只蓝色护腕，和流川比赛时常带的黑色护腕是同一款。
盒子的最底部还放了一张纸条，是流川笔触圆滑而稍显稚嫩的笔迹，上面写着：仙道，生日快乐。
没有落款。
仙道珍而重之地将纸条和护腕收起来，谁说流川不懂得人情世故呢，这明显是对仙道当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的回礼。
新年的第一天早上，仙道不仅在流川的书桌上留了纸条，还将自己随身携带了多年的一个护身符留在了那里。
接下来的日子就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了，两人该上课的上课，该训练的训练，周末天晴的时候就去小球场一对一，下雨或者下雪就窝在仙道家里看比赛的录影带或者玩游戏。
无忧无虑得让人嫉妒的日子，属于神奈川十八岁的仙道彰和十七岁的流川枫。
转眼就到了三月下旬，高三学生正式毕业，然后是将近一个月的春假。
别人的假期里有旅游、探亲、看山、看雪、看樱花，仙道和流川的假期只有篮球、篮球、篮球。
等樱花开得差不多的时候，新学年就开始了。流川荣升成为二年级的学长，而仙道则开始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年。
在别的学生还沉浸在新学期的新鲜和惊奇之中时，篮球队的训练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了。无论是湘北还是陵南，除了要对老队员的各项技能进行提升之外，新队员的适应训练也是重中之重的部分，毕竟新鲜血液的补充，对一个刚刚失去重要队友的球队来说太紧要了。
夏季全国大赛预选赛将在六月开始，两个月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太短暂。用仙道和流川来计算，不过就是两人之间八个周末的一对一而已。
自从去年全国大赛湘北一举拉下山王成为全国瞩目的篮球名校，就有无数学生立志要成为湘北篮球队的一员，虽然篮球队一下子人满为患让彩子和晴子颇为头痛，但确实也加入了几个不错的新生，赤木和三井的空缺都暂时得到了弥补。而经过将近一年的恢复和调整，樱木花道重新回归神奈川“篮板王”的位置，所以今年的湘北也是来势汹汹，比起去年毫不示弱。
陵南虽然没有太过突出的队员加入，但在仙道的带领下配合无间，攻守一体，替代鱼柱的中锋虽然还不太成熟，却也没什么大碍。因为仙道觉得他有点像刚开始的樱木，身体素质出众，初时有些笨拙，但是学习的速度非常快，假以时日，绝对会成为陵南队重要的支柱。
预选赛前仙流最后一次一对一，仙道问流川，“你觉得这次比赛是湘北赢还是陵南赢？”
“我赢。”流川式的嚣张回答。
但是仙道已经知道流川不再是一年前那个只会自己进攻的“超级新人”了，这么长时间的一对一，没有人比他还了解流川现在有多强。不只是技术和体力的提升，更是“球队意识”的觉醒。
六月，预选赛正式拉开帷幕。
湘北已经不像去年一样出场无人识了，现在只要是樱木或者流川一现身，现场的欢呼就几乎能掀翻屋顶。
流川的拉拉队也变得更多了呢，仙道坐在观众席观看湘北今年的第一场比赛，结果基本没什么悬念，于是思想开小差。
彦一照例在身边聒噪，“仙道学长，今年的流川枫更厉害了呢，不过学长身为陵南的王牌，一定不会输给他的对不对？”
仙道打着呵欠道：“这可难说。”
“什么难说？！”话音未落，耳边立刻响起田岗教练的咆哮，“仙道你给我打起精神来，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个面无表情的嚣张小子，然后打败湘北！”
“嗨嗨。”仙道举手表示明白。
不过今年的湘北和陵南似乎不用像去年一样争得你死我活了，因为几轮比试下来，已经确定是他们两校获得全国大赛的门票了。
神奈川冬季预选赛的霸主翔阳在藤真和花形等人离队后没有优秀的后备队员以及正确的指导，在第二轮就被淘汰。而称霸了神奈川十七年的海南虽然打进了四强，但在第一场就遇上了仙道率领的陵南，没有了牧这块金字招牌，仙道的剧本得以完美进行，一番鏖战之后，陵南不仅一雪前耻而且终止了海南称霸神奈川十七年的神话。
湘北今年这一路则打得格外轻松，有流川和樱木压阵，再加上宫城神出鬼没的传球，对方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神奈川高中篮球群雄割据的时代，新霸主的争夺战，即将展开。
【Sixteen】
无论观众多么不希望比赛结束，但结果总是要有的。
99：98。
今年神奈川高中篮球的霸主是——湘北。
流川和樱木虽然性格迥异，但是配合起来，还真是无人能敌呢，就算在全国大赛中，湘北恐怕也算顶级强队了吧。
终场的哨声过后，仙道抹去脸上流淌的汗水，这次的比赛没有遗憾，虽然比分最终败给湘北，但是陵南终于能去全国大赛了。并且在现场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陵南并不比湘北差，他们的王牌仙道则是继牧之后的神奈川MVP。
流川被湘北队员簇拥着退场，即使是胜利也没能使他让神奈川无数少女着迷的脸上有多余的表情，但是仙道知道流川很高兴，也知道无人能再阻止流川向上，他即将去往更高的地方。
仙道忍不住朝流川所在的地方挥了挥带着蓝色护腕的左手，虽然流川看不见，但那是仙道给他的认真地肯定和祝福。
接下来便又要全心全意地投入训练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全国大赛了。
湘北篮球队有一个传统，那就是主力球员基本都是“问题儿童”，而“问题儿童”普遍有一个毛病就是学习成绩不好。
当再一次接到篮球队主力队员因为期末考试挂科超过五科不及格必须补考否则就不能参加全国大赛的通知时，彩子连扶额都无力了。
赤木和木暮都去外地上学了，这下谁来给这些问题儿童补习？想来想去没办法，彩子只好请来了排名年级前几名的非篮球社的同学来球场，结果这些问题儿童状况百出，气得人家没多久就收拾东西走人了。于是女王震怒，下令问题儿童们回家自己复习，如果偷懒到时候考不及格就提头来见！
所以周末的时候仙道接到了流川的电话。
“这周我不去一对一了。”流川难得出现无奈的语气。
仙道大惊，“为什么？是不是训练受伤了？”
“不是。”流川没好气道，“我要补习！”
去年就听彦一说过湘北“问题儿童”期末补习的事，仙道顿时明白过来，道：“流川，你一个人补习没问题吗？”
流川现在很想给仙道一拳，没问题会考不及格吗？真是白痴问题。
“流川。”仙道在话筒那边轻轻笑道，“来我这吧，我帮你补习。”
“你行吗？”流川表示怀疑。
仙道笑，“总比你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好啊？再怎么说我也比你高一个年级，你现在要考的我都学过了啊。”
“嗯。”流川其实是个温顺的孩子，特别是有求于人的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流川就到了仙道家附近。
不是直接到仙道家是因为流川坚持要先一对一再复习功课，仙道无奈只好同意。
流川对篮球的痴狂程度无人能比，等两人打完比赛，稍作休息再填饱肚子，差不多就是半下午了。
仙道家客厅的茶几上，补习正式开始。
“流川，你都有哪些科目不及格？”仙道翻着资料，打算先补流川相对好一些的。
流川从背包里掏出试卷丢到仙道面前，“自己看。”
仙道翻完，简直有一头撞死在地板上的冲动，除了英文，全部不及格。
算了，从头来吧，仙道自我安慰，去年流川都能一夜补习及格，今年应该也可以吧……应该。
其实流川并不笨，只是心思都没有用到学习上罢了。英文一科全优，大概是因为想着将来要到美国去打球而刻意学的，真的是每一份心思都在篮球上呢。
仙道打算先帮流川划出各科的要考试的重点，让流川自己看，之后再让他做一些比较典型的练习题，不会的再由自己为他讲解。
“流川，你先看我划出来部分，不懂得问我，知道没？”仙道将勾划好的资料递给流川，然后自己再对付下一项。
流川一脸深仇大恨地接过资料书，有气无力道：“知道了。”
仙道真担心流川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到时候怎么都叫不醒，不过一段时间后就打消了这个担心。虽然没有对待篮球时那么认真，但流川已经尽量让自己投入了，甚至偶尔会皱眉思考，遇到有困难的地方也会拿起笔演算，实在想不通的，就抬起头看仙道，如果仙道没有注意到，就用手指轻敲桌面来提醒对方自己需要讲解。
实在是非常和谐融洽的气氛。仙道在思考间隙抬头见着流川看书时低垂着眉目，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微微颤动的样子，内心顿时变得无限的温柔柔软。
这样就好，不需要再奢求别的什么了。
时间像水一样缓慢无声的流过去，暮色开始降临整个城市。
仙道去开灯，却突然发现停电了，打电话问了才知道整个街区都停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在紧急检修，估计要晚一点才会来。
家里没有备用的蜡烛，于是仙道决定去一下楼下的便利店，顺便解决他们的晚饭，今天肯定是没有时间自己做了。
仙道问流川的意思，正在背诵国文诗歌的流川摇了摇头，揉着眼睛表示自己要去睡一会儿，让仙道回来再叫醒他。
楼下的711便利店是新开的，仙道光顾过几次，觉得里面的便当做得挺不错，不过今天停电没有微波炉加热吃不了，于是只买了一些饼干面包以及照明用的蜡烛就返回了。
回到家的时候，室内的光线已经很暗了，家具在视野中模糊成晕染过度的水墨画。但这对已经熟悉房间里每一件东西摆设位置的仙道来说没一点难度，他先将东西放下，然后走去沙发边，流川正在上面睡觉，侧躺着身体，面容隐藏在黑暗中。
仙道坐在地板上，侧靠着流川头所在的沙发那头，却并不叫醒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仿佛试图在这一片黑暗里看清他熟睡的表情。
也许是心有牵挂睡不安稳，没多久流川就醒来了，起先被眼前一大块模糊的影子吓了一大跳，待看清它的轮廓之后，愣道：“仙道？”
“啊，流川，你醒了？”仙道回过神，连忙去找打火机点蜡烛。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之后，昏黄的烛光终于燃起。
“怎么不叫醒我？”流川从沙发上起身，打着课呵欠道。
仙道将饼干面包一股脑倒在茶几上，挑出流川喜欢吃的递给他，道：“我看你看了一下午书，想让你多休息会。”
流川一边啃饼干一边抱怨，“万一时间不够怎么办？”
仙道失笑，“流川你也会为学习的事着急啊?”
“我一定要去全国大赛。”流川吃完饼干开始啃面包。
仙道打趣，“就算你考不及格，你的球迷们也会包围学校，要校长让你上场的。”
“哼。”我要靠实力去获得资格，无论是篮球还学习，这是流川要表达的意思。
两人吃完东西接着开工，书下午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做模拟试卷。
仙道根据自己的经验出了几套题让流川做，大约是下午看书认真，流川拿到题后基本没有犹豫的就下笔写了，安静地房间里顿时响起纸笔摩擦的“沙沙”声。
虽然已经到了七月，但神奈川的夜晚一点也不燥热。仙道把房间所有的窗户都打开，海风从一边吹进来，翻动书页，撩起流川的长刘海，再从另一边吹出去，无限的清凉。唯一的不好就是吹得蜡烛摇晃得厉害，引起了流川的强烈不满，最后仙道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一只玻璃灯罩完美的解决了这一技术性难题。
流川做题，仙道没事做，就专注地看流川。
流川握笔的姿势有点像小孩子，书写的速度不快但流畅，写出来的字也十分工整，带着特有的圆滑笔触，这是流川内心小孩子一面的体现。思考的时候会眨眼睛，看见会写的题眉毛就不由自主地上扬；遇见面生的，就会嘟一下嘴，然后摸着脑袋回忆，如果想起来了就下笔写，如果实在想不起就跳过。
题做完了由仙道审阅，仙道粗略翻了一下流川刚刚做完的试卷，总的来说都还不错，至少留白的地方不像期末考卷上那么多。
仙道把一些关键的题先挑出来给流川讲解，然后整个房间里都是他一个人的声音，为了不显得太单调，他偶尔会在一段话的末尾加上一句，“流川，明白了吗？”
如果明白了，流川就会点头说“嗯”，如果不明白，他就会用手指着试卷上说哪里不明白，仙道就换个更浅显易懂的方式跟他解释。
由于要一起看试卷，原本对坐的两个人并肩做到了一起，用来当书桌的茶几并不大，所以两个人时常会靠得很近，暧昧的在空气中悄悄蔓延。
“流川，这个地方懂了吗？”仙道讲完，侧头看流川。
流川正专注地盯着卷子，于是出现在仙道眼中的就是他的侧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关系，仙道觉得此刻的流川清秀俊美得不可思议，无论挺拔的鼻梁还是轻抿的薄唇，无一不在挑战他的自控力。
每个恋爱中的人都希望跟自己喜欢的人亲近一点，仙道亦不能免俗，哪怕只是在常人眼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亲密动作。
身体动于意识之前，仙道伸出手捧住流川的半边脸颊，大拇指在流川秀美的鼻梁来回摩挲。
“怎么？”流川立刻转过头。
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让仙道本能地想逃避，但面对流川目光闪烁是行不通的，只好故作镇定解释，“我看你鼻子上有灰尘。”
但是流川却不像往常一样听了仙道的解释后就回过头去做自己的事，而是继续用自己黑得看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仙道。
仙道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出于本能反应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但想到这样可能会让自己在流川心中留下心虚胆怯的不良印象，于是又抬眼正对上了流川的目光，并且附赠了一个从心底漫出来的微笑。
流川眨了眨眼，没说话，目光在仙道眉毛鼻子眼睛嘴巴来回，然后似乎觉得对仙道的眉毛比较感兴趣，伸出手指在那下垂的眉尖上轻轻勾划。
“流川……”仙道呢喃着唤对方的名字。
流川停下手来看他，眼神清澈而无辜。
仙道觉得有一头猛兽在自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地，抬手抓住流川抚过他眉头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则用来固定肩膀，然后顺理成章地凑过去吻他。
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那不算吻，只是唇与唇的轻轻碰触。流川下意识地将头放低了点，仙道看流川的眼神，有惊讶没有排斥，于是他放心地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仙道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而且加上了过去十八年所有的温柔。
然而天公不作美，但仙道正要给流川一个真正的热吻时，电来了。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流川也像触电一样挣开他的手，从地板上站起来，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从上而下地看着仙道。
明亮的日光灯将刚才的一室暧昧驱散殆尽，仙道理智归位，震惊的同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于是他保持沉默等待流川的宣判。
“我要回去了。”流川别开目光，俯身将茶几上的试卷和书本胡乱塞进背包，第一次逃也似的离开了仙道的家。
关门的声音响过片刻后，仙道将头埋进自己的双手，长长地叹了口气，流川大概不会再来了吧。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控制不住，本来能够和流川在一起的时间久所剩不多了，这下子是全部没有了。
虽然他能感觉到流川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对他产生厌恶，但也清楚的知道流川心里有了一道坎，如果流川不能自己迈过那道坎或者流川根本不想迈过那道坎，那他们这一生，估计就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是的，在一起，仙道从来没有放弃过和流川在一起的可能性。
唯一的问题就是流川。
不是因为在流川心里篮球比什么都重要，也不是他即将远渡重洋去另一个遥远的国度，而是流川肯不肯承认喜欢他，然后愿不愿意把仙道加入未来人生规划的问题。
空气渐渐闷热起来，仙道起身关上窗户打开空调，一个人躺在地板上发呆，他没有问题需要想，就算曾经有的，也在几个小时之前的意外中将任务转交出去了。
他们的未来握在流川手中。
【Seventeen】
闷了一晚上，第二天果然是暴雨。
流川一大早就去了学校，虽然他平时给人的印象也不温和，但是那天看见他的人都觉得他格外暴躁，不过大家都把那归于补考的缘故，所以也没人去深究。
但是在接下来的篮球训练中持续这样，就让人觉得有点奇怪了。
首先发现问题的是彩子，在第三次流川在分组练习中因为独打不肯传球而和同队的樱木打起来时，终于忍不住让宫城暂停比赛，而自己去找流川谈话。
“流川，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彩子根据女人的第六感做出猜测。
流川面无表情地摇头。
彩子在心里默默叹气，虽然流川的表情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是眼神里明显有着迷茫，这对在球场上的流川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不过他不肯说，那别人就别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了。
“流川，我相信你自己比谁都清楚，现在的你比刚入学时的你进步在哪里，不要过了一年又倒回去啊！”彩子提醒他。
流川点头，整理着护腕重新上场。
一年前，他是个靠单打独斗进攻的超级新人；一年后，他是懂得了传球和团队合作的湘北王牌。
而教给他这一切的人，是仙道。
提起这个名字，流川顿时心乱如麻，比赛顿时比刚才还漏洞百出，反复几次之后，终于向队长宫城提出了早退的要求，有彩子的圣旨宫城不敢不同意。破天荒第一次无视樱木奚落的流川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湘北篮球馆。
将自己行车骑出汽车速度是流川的特长之一，所过之处每每尖叫连连。而且十分难得的没有一边骑车一边打瞌睡，实际上流川已经很多天没有睡好了，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恐怕要成为神奈川高中界第一大新闻。
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仙道，就会想到那天晚上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如果是觉得讨厌什么的还好，那他大不了把仙道拖来暴揍一顿出气，然后一直不再见他便是。遭就遭在他不仅不觉得讨厌，反而比以前更加想见到仙道，想看见他的脸，想触碰他的身体，想感受他的气息，而仙道吻他时双唇相接的感觉更是不时从意识深处跳出来，告诉他事情是真的发生过。
即使对感情迟钝如流川，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喜欢仙道。
已经不能再用朋友或者对手来解释这份感情了。
十七八岁的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有喜欢的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虽然有同性的禁忌，但对流川这种自我性格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上阻碍。真正导致流川对仙道避而不见的，是流川认为如果他将自己的心分给仙道的话，就会影响篮球在他心中的分量。
在流川心中，篮球是至高无上的，是一生都要为之奋斗的目标，是最坚定的理想，是任何人都不能侵犯的圣域。
篮球是上帝，流川就是殉道者。
因为流川除了篮球之外什么都不要，所以他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一心一意所向披靡。可是现在他喜欢上了仙道，喜欢到用篮球也抹清不了，而且通过这几天自己的种种表现，他知道仙道在他心里已经占到了和篮球不相上下的位置。
如果篮球不再重要，那对流川来说比死还难受。
所以他决定避开仙道，然后一个人去追寻最纯粹的篮球，幸好他很快就要去美国了，如果隔着一个大洋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忘记他了吧。
毕竟在人类众多感情中，爱情是最脆弱不堪的。
一路飙车回家，流川停了自行车就往屋里走，他觉得自己现在需要睡觉，只要睡醒了，一切的迷茫和不安都会不见了，睡觉是他从小到大的良药。
流川妈妈在客厅见他路过，问道，“小枫，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虽然学校已经放假，但为了全国大赛，篮球队都是整天训练的。
流川不想让妈妈担心，答道：“没什么，教练说我们太累了放半天假。”
“是吗？”流川妈妈正拿着纸和笔画着什么，看到流川站在楼梯前挺拔俊秀的样子，突然眼睛一亮，急忙起身走过来道，“既然没事，那小枫就帮妈妈一个忙吧？”
流川被妈妈拉到客厅中间，一脸问号。
流川妈妈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一件衣服道：“这是我刚刚做出来的，小枫来帮我当模特吧，正好按照你的尺寸做的，小枫身材这么好，穿出来效果一定很不错~”
流川的妈妈在结婚之前是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在嫁入流川家后就不再从事正式的设计工作了，而是专心地当起了家庭主妇，只有偶尔空闲的时候才会做一些设计，也大多是给家人添几件有特色的衣服罢了。
流川换上衣服，任妈妈拿着相机对着自己上下拍照，还一边煞有介事的点评。
“妈妈，你后悔么？”流川忽然说。
流川妈妈愣道：“什么？”
“我是说，你有后悔过放弃服装设计嫁给爸爸么？”在流川眼里，妈妈因为结婚放弃了梦想。
流川妈妈讶道：“为什么要后悔？”
流川道：“服装设计师不是妈妈的梦想么？你嫁给爸爸后就不能再做设计师了。”
流川妈妈沉默了一会，放下相机，将流川拉到沙发上坐下，道：“小枫，我不知道你最近在迷惑什么，不过妈妈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不做设计师并不是因为嫁给了你老爸，而是因为我觉得比起在镁光灯下接受赞扬的名牌设计师，流川太太这个身份更让我觉得高兴。并且我也并没有放弃服装设计，我对它的热爱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了想法就去画、去做，给你或者给爸爸，只要你们穿上我做的衣服，我的梦想也就实现了呀，只不过用了和成为专业设计师不同的方式罢了。”
“难道不会因为有负担而不能全心投入么？”流川不解。
流川妈妈笑道：“只要你在做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那在其他时间暂时将它放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小枫啊，我知道你向来是个认真的孩子，但是人生并不只有一件事，除了篮球，你也要学会看看其他东西才行呀。”妈妈伸手将儿子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还有你刚刚说的负担，我并不这样认为哦，家人可是我最大的宝物，嫁给你爸爸，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流川看着妈妈，“难道妈妈就一点都没有迷惑过吗？”
流川妈妈笑开，“当然有过啊，妈妈也是个普通人嘛。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我所爱的人够强大。”
“所以小枫，你也要像爸爸一样成为一个强大的人，不要让喜欢你的人迷惑啊。”流川妈妈满怀期待地说。
因为所爱的人够强大，所以再多迷惑都不怕。
仙道够强大吗？流川不知道，但是这一刻他清楚地告诉自己，成为一个强大的人，强大到自己没有迷惑也不让别人迷惑。如果仙道不够强大的话，那他就拉着他一起变得强大，手握梦想，总有一天能站在世界的顶峰。
因为，他是——流川枫。
“妈妈，我要出去一下。”流川突然站起来说。
“去哪？”
“找仙道。”
流川说完，就风一样地跑出去了。
流川妈妈在后面大声追问，“小枫，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知道。”听声音，流川已经走得远了。
流川妈妈将流川刚才换下的衣服收起来，有些忧虑道：“老公，我好像干了件坏事。”
流川打算直接去陵南学校找人，因为他们现在和湘北一样在周一至周五都是全天训练的，结果去了才知道陵南今天有领导来视察所以篮球队的训练取消了。然后流川又去了仙道家，结果砸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直到隔壁邻居出来好心提醒说早上看到这家的小哥拿着鱼竿和水桶出去了。
那个白痴，流川咬牙，这么大热的天去钓鱼，也不怕被晒成鱼干。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流川便觉得待不住了，“噔噔噔”地跑下六楼，然后往海边的方向去。
湘南海岸海天一线，美丽如常。
流川只听仙道说过在这附近的海岸边有个钓鱼的好地方，具体是哪里，仙道没有带他去过，所以他现在只能沿着海岸线一直走，然后在为数不少来海边日光浴的人群中找到顶着奇怪朝天发的男人。
夏天的天气总是难以预料，刚刚太阳还在头顶把地上的人当成火腿烤油，下一刻就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了。
暴风雨来临在即，海浪一改先前温柔变得汹涌迅猛，沙滩上的人便迅速地撤离海岸，生怕跑慢了一会变成落汤鸡。
流川沿着海岸行走，和人群擦肩而过，狂风吹得他的头发四散飞扬。
“流川？”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流川回过头，和仙道面对面。
天空中突然起了闪电，紧接着雷声滚滚而来。
仙道拿着鱼竿和水桶，不知道走还是不走，因为他不确定流川是专程还来找他的还是只是偶然遇见，他也不知道流川现在是否想见他，万一流川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上来揍他一顿那就麻烦了。
流川伸出手，“仙道，和我一起吧。”
“一起做什么？”仙道开始笑。
流川目光瞬也不瞬，“打篮球，然后，共度一生。”
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一直没有听到回答，流川开始焦躁，“喂……”
大力地拥抱，差点将流川扑倒。
仙道狠狠地将怀抱收紧，然后不停地说，“流川流川流川流川流川……”
流川流川。
我的流川。
“流川，我喜欢你。”仙道笑得合不上嘴了，“不，我爱你！”
流川环起双臂，完成两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仙道，你放心。”
你放心地喜欢我，我不会再迷惑，也不会在以后的人生里放弃你，我会坚定地粉碎你所有的不安和焦虑，我会爱你，像你爱我一样爱你。
这是你给我的爱的勇气。
这几天，是仙道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几天，他生怕流川想不通就这样结束了他们之间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毕竟这世上的两情相悦也不是那么容易遇到。但是他又不能直接去找流川说，如果不是流川自己做出判断，也许将来某一天他会后悔然后埋怨仙道，觉得是仙道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如果是他自己思考后做出的决定的话，那么将来他就不会再后悔了，因为流川是一旦自己决定了要什么就会努力去争取而且永不放弃的人。
幸好，流川来找他了。
那个勇敢坚强，仙道鼓足勇气才敢爱上的流川，终于没有让他失望。
大雨倾盆而至，两个人瞬间湿透。
然而此刻就算再多的水都浇不息仙道的热情，他捧着流川的脸，和雷声一起道：“流川，我可以吻你吗？”
“不可以。”流川无情地将他的脸拍开。
“诶？！”仙道失望又委屈，“为什么？”
“我不想和落汤鸡接吻。”流川拉着仙道的手开始往远离海岸的方向跑。
仙道一边跑一边道：“其实在雨中接吻是很浪漫的，流川你不应该这么古板。”
流川作势要甩开仙道的手，“感冒的话会更浪漫的。”转眼看见仙道埋头奔跑的样子，接着道，“还有，你的刺猬头塌了。”
“诶诶？！”仙道伸手在头顶一摸，果然被淋得一点都不竖了。
不过也来不及惋惜了，因为风雨越来越大，如果继续待在海边的话，可能会有在雨中窒息的危险。还有那么美好的未来，仙道可不想早死。
【尾声】
夏季全国大赛正式开始之前，流川去美国的申请顺利地批了下来，也就是说这是流川在日本的最后一个暑假，九月份开始，他就要在美国开始新的征程了。
仙道听流川说起的时候，有那么一两秒呆住，然后是真心的祝贺。
“流川，去了美国之后记得多吃汉堡哦。”
“为什么？”
“嘿嘿，汉堡那玩意儿吃几次就腻了，你就会想念日本菜，然后就会不停地想起为你做饭吃的我啊。”
“想也是想我妈。”
“这么说你打算忘了我？”
“大白痴的白痴行为怎么可能让人轻易忘记。”
“流川，你就不能偶尔也说点甜言蜜语么？”
“额外表演，要收小费。”
“好啊，我用肉偿行不行？”
“走开，大热天的不要靠过来……”
广岛，全国大赛。
湘北和陵南作为宿命的对手，在第三轮相遇了。
比赛开始之前，队员互相握手。
王牌对王牌。
流川说，“不要让我等太久。”
仙道指指手上的蓝色护腕，“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流川知道仙道一定会追上来，就像过去的一年里，他一直追逐仙道一样。
篮球是他们的开始和羁绊，是共同的理想和目标。无论是篮球还是彼此，都不会再迷茫或者放弃。
因对方存在而激发出来的强大勇气和力量，必将粉碎一切阻碍。
开场哨声响起，橙色球体飞到空中。
那是他和他的时代。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