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The Courage to Love（1-8）
【One】
仙道和流川熟悉起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自从全国大赛之前的那一场一对一之后，两人就像上了瘾一般，欲罢不能。只要有机会，就定要拉着对方斗个你死我活，让偶尔出来散步路过他们比赛球场的老爷爷都忍不住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精神啊。
时间久了，就算是两块迥然相异的木头都会和谐起来，更何况仙道和流川并非头，而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呢。
关系转变的第一步当然就是——一起吃饭。正直发育期且运动量巨大的男生，饭量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如何高效而优质的解决午饭问题是两个运动少年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刚开始流川来找仙道打球的时候，都是拿个篮球空手来，打累了就休息，渴了就去旁边的自动售卖机买喝的，到实在饿得不行就收场回家。可是次数多了，他就明显开始对这种状态不满意了，因为和仙道打球的感觉实在太好的，全身心投入地进攻和防守、体力和智力的争锋相对，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无论体验多久都让人意犹未尽，但就算强悍如流川，也是无法拒绝人类最原始的生理需求的，人是铁，饭是钢啊。
然后流川来找仙道的时候背上多了个包，仙道刚看见的时候也没在意，后来休息间，流川鼓着脸从里面掏出两个包得十分漂亮的盒子时，才明白里面装的是便当。流川面无表情地将便当盒打开，仙道趁机观察，那些便当颜色丰富、做工精良并且香味十足，是让人一看就口舌生津的类型。
“不错啊流川，还带着爱心便当，哪位美女做给你的啊。”仙道喝一口宝矿力，面带调侃地看着流川，心想这小子终于开窍，舍得接受他那些追求者的好意啦。
“我妈。”流川席地而坐，从揭开的便当盒里捡起一块炸虾扔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然后不管仙道一副噎住的表情，拿起未开的那盒递给他，“你的。”
“还有我的？”仙道惊喜接过，却不忙着打开，向流川凑近一点，笑道，“流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平时不是冷得像块冰恨不得随时砸死人么？
“爱吃不吃。”流川不理他，嘴里忙得含糊不清。
仙道本身也饥肠辘辘，眼看流川大快朵颐，肚子首先抗议了，咕咕地唱起歌来，随即打开便当盒开吃，管他的，反正流川肯定不会毒死他。
两人吃着流川妈妈做的爱心美味便当又持续奋战了几个星期，直到某天流川打完球直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仙道好奇，“流川，今天回去这么早啊？”
流川将篮球塞进随身的背包，闷闷地答道：“饿了。”仙道这才注意到流川今天没有带便当，“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带吃的？”
“出差了。”流川说完，转头就看见仙道笑得神秘兮兮地样子，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白痴，却突然听仙道说，“既然这样，今天就让学长我请你吃饭好了，也好感谢你这段时间的便当。”
流川皱眉，黑亮的眼睛里有火光闪过，光芒锐利如刀，一刀一刀在仙道身上刮过，那意思是这附近有吃的你不早说？！
仙道倒是不惧流川那让人胆寒的目光，因为在球场上见得太多了，笑嘻嘻道：“其实不在这附近啦，在我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的说，因为我平时都去那边吃饭的，感觉还不错，所以想推荐给流川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仙道既然这样说了，再加上他那看似“真诚”的笑容，流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用眼神示意他带路。
两人打球的小球场其实距离陵南比较近，当初流川在学校逮到仙道，两人一拍即合就到了这，球场不远处就是大海，海风吹过来，球场边的大树树叶呼啦啦地响，偶尔还能看见海鸥振翅飞过，在蔚蓝的天幕中划下一道亮白的线。
仙道家距学校也不远，但是小球场距仙道家就有点距离了，用浅显易懂的话说就是陵南位于仙道家和小球场的中间。
两人跳上电车，正午时间，车上的人不少，再加上两个大个子，空间更是拥挤。流川不太习惯这样的氛围，平时都是骑自行车上学的，也很少坐地铁，不由得皱起了眉。仙道见状，低声道：“抱歉啦流川，电车就是这样，忍忍吧，为了即将到来的美味。”流川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不说话，两人的距离非常近，仙道说话时还刻意将头凑了过来，呼吸都在耳边。流川别过头，感觉更闷了，只好闭上眼养神。
电车沿着湘南海岸行驶，路过或熟悉或者陌生的风景，仙道看一会窗外，又转头看一会闭着眼睛的流川，突然笑起来。
闭上眼睛的时候才发现，流川的睫毛真的很长呢。
等流川迷迷糊糊地听到仙道叫他下车时，车上的人已经不多了，然而仙道还是站在很靠近他的地方，一睁眼，就被他一把抓住胳膊往车门的方向拖，流川后脚刚刚离开车门，就听见身后车门关闭时重重地声音。
“流川你没事吧？”仙道有些不确定地问，他刚刚叫了流川好几声都没反应，眼看大家都下车要过站了，才不得已将流川拉下了车，刚刚车门关闭的声音似乎比以往都重，他不确
定流川有没有受伤。
“没。”流川将胳膊从仙道手中收回来，目光在四周巡视，寻找仙道所谓的有美味食物的地方。
仙道领着流川从站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出来，往一条看起来不太有人气的街道走，“流川你真厉害，站着都能睡着。”仙道衷心地表示了对流川这一项特技的佩服。
流川面无表情不回答，却在心里鄙视仙道的大惊小怪，他连骑自行车都能边骑边睡，在电车上站着睡觉算什么！
就在流川要得出和仙道来吃饭完全是浪费时间的结论并且准备发飙时，仙道终于指着面前一间怎么看怎么普通的小店说，“到了。”
流川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仙道倒是熟门熟路，一把揽住流川的肩，不由分说地将他带进了店内。
十分普通的日式小吃店，什么都卖那种，由于现在还是午饭时间里面的人不少，虽然每个人都尽量保持礼貌的音量了，但是狭小的空间里还是十分吵闹。
店老板是个头发发白的有点啤酒肚的大叔，看见仙道立刻出热情地招呼了上来，“哎呀仙道君，今天怎么中午就来啦？这位是你的同学么，长得真帅啊！看来陵南篮球队今年的球迷要比去年更多了！”
仙道偷偷看了一眼流川，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放心地和老板说，“流川不是我同学，是湘北篮球队的……”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下，“王牌。”
“湘北的啊……”老板有点不可置信，“仙道君怎么会和湘北的王牌球员在一起呢？”
陵南和湘北的篮球队是方圆十里的人都知道的死对头，从来没有听说过两队球员有私交的，更别说两队的王牌了。
“我们在一起打球来着，饿了就过来吃点东西，老板今天有什么推荐啊。”店里的位置
差不多都满了，只有最里面还有两个并排的位置，仙道和流川并肩坐下，对于两人的个子来
说显然小了，不过都不是太在意这些的人，挤挤就过了。
“我们今天的特色菜是猪扒盖浇饭，仙道君来一份么？”
“嗯，那我就要这个。”仙道说转头向流川，“流川要吃什么？”
流川从坐下来就开始在研究菜单了，此时毫不犹豫地道：“中华冷面。”
仙道和老板都是一愣，老板笑道：“现在年轻人吃这个的真少呢，不过我敢保证，本店的冷面绝对是方圆十里最正宗的。”
流川觉得老板圆圆的肚子和笑起来的双下巴有点像安西教练，正看着他发呆，老板突然说了句，“王牌和王牌，不知道哪个比较强呢？”
“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他的。”流川脱口而出，身上仿佛有火焰在噼里啪啦地燃烧。
老板要说什么，却被客人叫了过去，仙道则侧身用手撑着脸笑看着流川道：“流川你终于承认我比你强了。”
“暂时的。”鼻腔里的轻哼声表达了主人对目前这种状况的不满意，也表达了要改变这种状况的决心。
两人都不再说话，眼巴巴地望着厨房方向，因为他们现在真的十分饿，好在这家店的速度比较快，不一会两人的东西就上来了。
流川看了一眼面的卖相，觉得还过得去，就毫不犹豫地开吃了。
不知道是由于当时真的太饿，还是那家的凉面真的有这么好吃，总之那个味道在流川的心里记了很久很久。
后来那家店就成了仙道和流川比赛后常去的地方了。
【Two】
如果让流川在认识的人中选出一个最名不符实的人的话，那一定是仙道。
因为他虽然叫仙道，却从来没有先到过，还经常迟到。
某个星期六的早上，当仙道迟到的次数终于超过两位数的时候，流川终于采取了行动。
那就是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流川递给了仙道一个包装得十分具有love气息的盒子，看得仙道一愣一愣的。
“流川，这是……”虽然经常拿到流川递过来的便当盒，但是接到如此带有粉色气息的东西还真是诡异。
“闹钟。”流川言简意赅，语气有着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的气势。
“给我的？”仙道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今天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情人节圣诞节或者其他需要互送礼物的节日，而且还是流川这座公认的大冰山送出的，怎么都太奇怪了。
流川已经拿出篮球在地上拍了起来，“以后别迟到。”
仙道这才明白流川的意思，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流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并且有点恼火。
仙道连忙解释，“呃，没事没事，能收到流川的礼物我真是三生有幸的，不知道那些流川命知道了会不会来追杀我呢……”再看看手上的东西，“怎么包成这样啊？现在卖闹钟的地方服务也太周到了吧，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流川心说这有什么好误会的不就是个闹钟嘛，不过他确实也觉得那个粉色带红心的包装十分的难看，所以他才不会告诉仙道那是他妈妈在知道他新买的闹钟是来送人的之后，趁他不注意擅自悄悄包起来的呢。
“对了，流川跟你说个事。”休息间，仙道突然说。
流川喝着水，眼皮都没动。
仙道早已习惯他这样的反应，自顾自说道：“我家附近新修了一个小球场哦，所以下次我们去那边打球好不好？”
流川挑眉，“为什么？”这里不是挺好的么，再说去那边的话，他每次要走更远的路，才不干。
仙道笑，“这样我更近的话，就不容易迟到了呀。”
等人确实是一件十分难受的事，流川思考了两秒钟，点头答应了。
不过没过多久流川就后悔了，因为仙道依然迟到，而且一点没有悔改的迹象。
果然仙道的话除了关于篮球之外的都是不能信的，又一个清晨，流川一个人在球场上投篮时愤愤地想，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待会一定要多赢他几个球给他点颜色看看。
可惜当仙道终于姗姗来迟的时候，天气却不给面子了，阴沉沉飘了一早上的云，在关键
时刻下起雨来。
“呵呵，这真是不巧啊……”仙道双手举在头顶，妄图挡住雨水对他好不容易弄好的发
型的袭击。
“切。”流川十分不满意地瞟了仙道一眼，将投失的球捡回来准备打道回府。
仙道惋惜自己头发的同时也不忘关注流川，看见对方的衣服头发都湿透了，又想到流川家距离这边并不近，便道：“流川，先别回去了，先去我那里避避雨吧，换身干净的衣服等雨停了再走，这样会感冒的。”
流川看了雨雾迷蒙中的仙道一眼，觉得他头发塌下来的样子十分的怪异，忍住到唇边的笑，说了句“哦”。
仙道是自己住的一间小公寓，因为他是田岗教练硬从东京挖过来的，所以父母都不在身边。
年代有点久远的建筑，没有电梯，但六楼对于两个长期运动的男生没有任何压力。
虽然现在还是上午，但是天空中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和傍晚没什么两样。两人沿着狭窄的楼梯一路向上，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长长的，几乎融为一体。两人走到一半，楼梯间的感应路灯却怎么都不亮了，等他们终于走到仙道家门口的时候，彻底不见了路灯的光。
仙道掏出钥匙开门，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钥匙孔，但锁却是怎么都扭不动，心想应该是锁太旧生锈卡住了。
流川见他转了半天钥匙没打开门，忍不住问，“怎么了？”
仙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嗯，可能是锁卡住了，流川你稍等一会，我再试试，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多试几次就开了。”说罢继续和钥匙奋斗。
楼道的转角处有一扇小小的窗，哗哗的雨声从那里传进来显得格外清晰，偶尔飘来几丝细雨将地面浸湿，身边是仙道用力扭动钥匙和门锁轻轻转动却又立即卡住的声音。
湿湿的衣服穿在身上十分难受，门一直打不开，流川烦躁了起来，“我来。”清清冷冷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如同切金断玉，清脆异常。
仙道只好任流川霸道地夺过自己手里的钥匙，然后再接住对方抛过来的篮球，站到一边。
“你挡到光了。”流川闷闷地说。
仙道立即站开，让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给流川照明。
流川摸索一下找到钥匙孔，像平常开门一样转动，果然是卡住了，怎么都扭不动，只好将钥匙抽出来一点再试，不行，又将门往里面抵住，还是不行……
仙道靠在旁边的墙上看着流川重蹈他的“覆辙”，本来是在认真的观察着对方手上动作的并打算以自己的经验加以指教的，却在不经意间抬眼看到了流川在模糊光影中的脸，然后
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楼道的空间十分狭窄，站了两个大个子自然更加逼仄，两个人之间最多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仙道一抬眼，流川的侧脸就霸占了视线，刀削斧凿一样的轮廓，长长的黑黑的头发服
帖的趴在脑袋上，一些发尾还在滴着水，衬得皮肤格外的白。
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关系，仙道觉得流川身上原本那些凛冽和锐利都敛住了，变成一种让人沉醉的沉静温和，很像课本里描写的中国的触手温润的玉，也像突然安静下来的大猫。
每次看到流川，都是嚣张而热烈的，那股无所畏惧志在必得的气势太过强大，仙道次次都忍不住被感染也变成一个稍稍不符合他作风的热血少年，两人见面都是卯足了全力一分不肯退让地打得你死我活，因此在他心里流川一直都是个很有气势的热血篮球少年，尽管身上还结合了冷酷这种完全矛盾的气质，由于两种都是十分突出令人炫目的特质，所以他对于现在看到的平和的流川觉得有一点陌生，但更多的是欣喜和好奇。
他在想，流川到底是怎样将这几种迥然不同的气质特征融合在一起而毫无违和感呢？不过他敢打赌，流川自己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算对他有了些了解，知道流川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完全是没有经过任何掩饰的他最真实的模样，流川是不需要掩饰的，因而更加弥足珍贵。
其实这样的流川仙道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以前每次打球休息、吃饭的时候，流川也会收敛起那迫人的气息变得温和沉静，但是那时候满脑子都是篮球和流川比赛时锐利的眼神，哪里会有心思注意到场下的不同。
这场雨浇出了一个契机。
心思一旦出走就不容易归位了，连窗外的雨声都好像突然变小了，传进耳朵里的都是两人的呼吸声。
雨下得更大了，光线几乎不见，流川的脸更加的模糊，仙道眨了眨眼睛，依然无法看得十分清晰。
突然有了一种想要看清流川脸上所有细节的欲望，身体比意识先一步行动，仙道慢慢地靠近流川，以一种慢镜头一样的动作，直到流川有所察觉转头过来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立刻换上最常用的笑脸，顺势将下巴搁在流川的肩窝上，并且拖长了语调道：“流川……你行不行啊？还是我来吧，这门我比较熟悉啦~”
这是感情很好的男孩子之间偶尔会有的亲密动作，当然这是对仙道来说的，流川不太习惯有人这么近的靠近他，条件反射一样侧开身将自己的肩膀从仙道的下巴下面移出来。
失去支撑的仙道差点摔倒，好在篮球运动员的平衡力超群才避免了一场惨祸，既然流川已经离开了正对门锁的位置，仙道便顺理成章的从他手里拿过钥匙，并将篮球抛还给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纠结的次数太多已经和门达成了某种默契，仙道将钥匙插进去的时候有种很明显的预感，这次一定能将门打开。
果不其然，钥匙在门锁里转动了两下，突然发出“喀拉”的一声，仙道觉得这声音简直和仙乐一样清脆悦耳。
【Three】
门开了，里面是仙道的世界。
和普通男孩子的房间一样，谈不上脏乱也谈不上整洁，到处都是充满个人风格的东西，墙上大幅的海报、散落在地板上的游戏手柄、沙发上的CD、床上翻开倒扣着的杂志，当然也有堆在墙角的脏衣服和藏在里面的臭袜子。
看到流川进屋愣了一下，仙道连忙抢先走在前面，一边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一边道：“呃……早上走得太急没来得及收拾，流川你先坐一下，要喝什么自己去冰箱拿，厨房在右边。”说罢将一块毛巾丢到流川头上。
雪白的毛巾干燥柔软，流川一边擦脸擦头发一边看着仙道忙手忙脚的把一堆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又跑去把床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藏起来，心里冷笑了一下也不去拆穿他，擦得差不多了就转身走进小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可乐就咕噜咕噜灌了起来。
歇气的间隙打量了一下厨房，到是出乎意料的干净，以流川的认知来看，绝对是所谓的设备齐全，想起刚才打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的材料，原来仙道还会自己做饭啊，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无人看管就只能吃泡面呢。
流川正在下结论的时候仙道走了过来，此时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t恤短裤，脸上笑容洋溢， “流川你去冲个澡吧，免得感冒了，衣服就穿我的好了，已经给你找出来放进浴室了……”对上流川面无表情的脸又连忙加上一句，“保证是干净的！”
“谢了。”流川嚣张只有两个时候，打篮球和别人打扰他睡觉的时候，平时绝对是懂礼貌的好孩子。
仙道挂在门边发呆，因为他不确定刚才是否看见流川笑了一下。
厨房的门并不是很宽，流川见仙道门神神游天外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便上前一步硬是挤了过去，两人擦肩擦手擦着身体而过。
虽然比仙道矮了那么几厘米，但是流川也是个高大的男子汉，仙道被他挤得退了一步，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流川大爷威风凛凛玉树临风地“临幸”自家简陋的浴室。
浴室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仙道愉快地哼起歌来，他翻了翻CD盒，将那些自己平时重复听了无数次的碟片一一淘汰，然后翻出游戏《勇者斗恶龙》玩了起来。
流川出来的时候，仙道刚刚干掉了一只怪物，正得意打算向流川炫耀，却不料屏幕突然一黑。原来流川正将毛巾搭在脑袋上擦头发，走路的时候看不见地面，不小心踢掉了电源插座。
胡乱地将头发揉了揉，流川扯下毛巾就看见仙道一脸哀怨地望着自己，差点吓出一身鸡皮疙瘩，疑惑道：“干嘛？”
“没事……”仙道有气无力地爬过去将电源重新插上然后重新开始奋斗。
流川对游戏没兴趣，在屋内兜了一圈，最后在书柜里拎了本篮球杂志坐在床边上看。
当仙道终于阶段性的通关，并且记忆恢复想起屋里还有个人时，流川已经将成功地用杂志将自己催眠和周公会面去了。
仙道将盖在流川脸上的杂志拿下来，发现翻开的正好是球员乔丹专题介绍的后一页，这小子，果然只关注自己喜欢的东西么。
“哈啊——”仙道打了个哈欠，终于相信瞌睡是会传染的，看见流川睡得这么香他也想睡了，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昨晚游戏玩得太晚了，不过这件事可不能告诉流川，要是他知道自己因为玩游戏晚睡而因此与他打篮球迟到的话，他一定会立即砸了自己的游戏机的。
沙发又短又窄，仙道一米九几的个子躺上去真是说不去的憋屈，无比眷念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床，在和一米八几的流川去挤一张单人床和自己一个人窝沙发之间还是坚定的选择了后者。
大概是由于姿势不对的原因，仙道这一觉睡得噩梦连连，先是梦到自己被恶狗追，然后爬山摔断腿，最后躺在医院里竟然还被一只从窗外飞进来的篮球狠狠地砸中头。
剧痛让仙道醒来，捂着被砸的地方望了会天花板才想起，明明是做梦，怎么会真的疼？！这个重大的问题刚刚从脑海里掠过，仙道眼睛里的天花板就变成了一张脸。
流川的脸。
“流川？！”仙道立马弹坐起来，用两秒钟想起了所有的经过，皱着眉道，“流川，你干嘛打我？”
“我饿了。”流川收起凶器——一本卷起来的杂志，眨着眼睛说。
如果说打篮球时流川眼睛里的光芒像焰火，那么此刻流川眼睛里的就是星光。
白天的星光。
漂亮而不刺眼，亦无被彩子称作“阿密巴原虫”时的迟钝和迷糊，清清泠泠，淡淡生辉。
仙道转头看了一下床头的闹钟——流川当初送给他的那只，已经是下午了，时间和外头的光线倒是对上了，天仍然是灰的，雨未停，但是已经小了许多，淅淅沥沥地打在雨棚上，像轻快的乐曲。
“要吃什么？”仙道起身伸了个懒腰往厨房走。
“随便。”这次换流川站在厨房门边，看仙道翻冰箱，其实在叫醒仙道前流川已经在里面搜查过一遍了，奈何里面完全没有可以直接吃的东西，所以只好叫醒仙道这个“地主”让他尽尽地主之谊了。
仙道熟练地从冰箱里掏出一堆东西，放在流理台上开始鼓捣，头也不回地对流川说，“流川先去外面看会电视吧，很快就好。”
流川瞧了一会，发现没有插手自己的余地，虽然对“坐着等吃”这件事有点过意不去，但还是乖乖地从前线撤退了。
对流川来说，所有的电视都只有一个台，那就是体育频道，现在不是NBA转播的时间，流川拿着遥控器按了一圈，最后勉为其难地停在了本国的地区赛上。
眼睛里的星光渐渐盛大了起来，像是被太阳的光芒笼罩，升腾起火焰一样鲜亮的色彩。
对流川而言，篮球就是生命，是不容许任何杂质的圣域。
流川开始看的时候已经是上半场的最后，中场休息和下半场打完，厨房里正好传来仙道的声音，“流川准备吃饭了。”
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几回的流川得令起身，趿着拖鞋“嗒嗒”地跑进厨房去端菜拿碗。
菜上桌的时候流川有点吃惊，竟然是中华冷面，而且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仙道像等着法官宣判的犯人一样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流川，等着他吃面之后的评价。
流川被看得有点不自在，虽然平时已经习惯了受瞩目的感觉，但有人这样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吃饭还是第一次，而且这东西还是仙道做出来的，根据流川之前得出仙道除了篮球之外的事都不可相信的结论，突然觉得这面有点不靠谱，不过不吃又好像太对不起对面的人了，算了，管他的，反正自己也饿了。
虽然流川吃面像尝毒一样的表情让仙道很受伤，但还是忍不住满怀希望的问，“流川，你觉得怎么样？”
流川“法官”鼓着脸用手支着下巴装模作样了一会，才终于判决道：“没有我妈做的好吃……”顿了顿，又在见到仙道垂头丧气的样子后开口，“不过比我们去的那家店里的好吃。”
这已经是最高肯定了。
尝过流川妈妈手艺的仙道从未妄图超越她，但流川曾经说过那家店里的凉面不错，也就是说他做的也还不错咯，心情一下就好起来，东西也变得无比的可口。
流川“呼啦啦”地吃着面，却也不忘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你会做饭？”在流川的印象中，男孩子和做饭完全就是不能两全的事，参考物为小时候吃的老爸做的饭和湘北宫城送给彩子的爱心便当。
仙道心情不错地道：“一个人住没办法呀，老是去外面吃会腻，不吃的话就会饿死，所以算是情势所逼吧，不是每个人都像流川君一样幸福的呀。”
看见仙道说最后一句时惨兮兮恨不能掬一把辛酸泪的表情，流川那不知道在哪里生根发芽的同情心终于出来找存在感，“下次我给你多带点。”顺便还十分有爱心地摸摸了仙道同学来不及竖起的头发。
得到安慰的仙道同学重振旗鼓，得意地笑道：“幸好流川君爱吃凉面啊，其实这是我做得最好的一道菜了，当初跟那家快餐店的老板学做饭的时候，第一个学会的就是凉面，现在想起来，好像我是专门学了等流川你来吃的一样。”
话出口的同时，仙道自己愣住，怎么说……这个说法好像有点不太对，对女孩子倒是没问题，但是流川可是男的诶，一定是自己最近爱情电影小说什么的看多了，对什么人都能够抒情了。
幸好流川正专注的进行着吃面大业，并没有发现异常。
饭后流川同学十分自觉的包揽了刷碗的重任，仙道没办法拒绝，就坐在客厅伸长了耳朵等厨房里传来东西碎地的声音就进去救场，可是里面除了流水声和碗碟正常的磨擦碰撞声音之外并没有其他尖锐刺耳的声音。
没过多久，看见流川毫发无伤的从厨房出来，仙道忍不住道：“没想到流川你还会做家务啊？”
流川一屁股坐在仙道旁边的沙发上，道：“老妈说不劳动没饭吃。”
仙道突然对流川妈妈产生了一点好奇心，什么样的女人才能生养出流川这样的孩子呢？
吃饱喝足的两人摊在沙发上发呆。
并不是仙道不想说话，实在是流川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对象，而且他对流川了解好像挺少的，除了篮球外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开口问其他方面的事好像也不太合适。
于是继续沉默。
仙道无聊就转头看了流川一眼，对方竟然眯着眼一副就要进入睡眠的样子，仙道大惊，不会吧，吃饭之前才睡醒诶，原来外面流传的流川除了打篮球就是在睡觉的传闻是真的啊。
才吃晚饭就睡觉可是不健康的，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仙道拍了流川一把想将他的瞌睡吓走，却不料自己差点被流川清醒过来的眼神吓死，那绝对是要杀人的眼神，而且是不容商量的。
仙道还不想英年早逝，在牺牲的前一秒终于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让流川息怒的办法，“流川，我有NBA精彩赛事剪辑的录影带，你要不要看？”
篮球就是流川的开关，能让他兴奋能让他息怒。
得到流川大爷的同意，仙道小弟马不停地去找录影带然后迅速的打开电视播放。
看着那颗橙色的圆球出现的时候流川一瞬间专注起来的眼神，仙道突然想起那个流传甚广的，流川枫是个十分冷酷而难以相处的人的传言。
那是不对的，仙道想，说出这句话的人一定没有和流川打过球也没有认真的看过流川为篮球执迷的样子，只要有篮球，任何人都能够靠近流川。
无数人在寻找进入流川内心大门的钥匙，却不知他早就将钥匙放在了所有人面前，只不过那些人太过于执着于虚幻遥远的东西，对简单明白唾手可得的反而视而不见了。
仙道又想，想进入流川内心的都是些女孩子吧，而女孩子就算打篮球也不太可能得到流川关注的，所以流川的内心怕是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仍然处于无人居住的状态了。
可仙道忘了一件事，就算那扇门本不是为他的准备的，但握着钥匙站在门前的人，又有几个人能够忍住不去打开呢？
因为大部分人类都是好奇的、自负的，而又难以拒绝诱惑的。
【Four】
陵南，篮球部。
一天的活动在田岗教练的大嗓门中艰难地过去了，高强度的训练让这一群“勇猛果敢”的男儿都有点吃不消，但是无人敢表现出一点的不满。
自从上次夏季全国大赛的门票被号称“陵南百年宿敌”的湘北夺去后，田岗教练痛定思痛，总结了一番经验教训后誓要报仇雪恨，便对陵南篮球队开始了新一轮的地狱式训练。只要在训练中发现谁有偷懒的迹象或者消极懈怠的情绪，必定会对其进行短则半小时长则一下午的“魔音”洗脑，枯燥乏味千篇一律的内容再加上田岗教练或温柔或严厉声泪俱下地演说，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一向懒散的仙道也认认真真地练习起来，并且队长也当得像模像样的了，不仅田岗教练感动得差点流泪，更让一向熟知他劣迹的越野觉得不可思议。
仙道喜欢篮球。越野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不然以他那凡事无所谓的性格不可能坚持这么久，但是认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他如此认真的投入训练，不迟到不早退，简直不是他的风格。
“喂，仙道。”越野追上往更衣室走的仙道，“你最近很认真嘛，简直不像你了。”他和仙道从高一开学的第一天就认识了，又是同一个班的，早已是铁哥们的关系，所以有什么都是直说。
“唔。”仙道撩起球衣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脸高深莫测，“因为不努力的话，就要被人超过了……”如同在球场上宣布对胜利时的语气，“我现在可还不想被他超过。”
“你这种人也会有危机感？”越野大惊小怪，“莫不是天要下红雨了？”
说起下雨，仙道忍不住转头往窗外看去，暗淡的天空下飘着蒙蒙的雨丝，视线在不远处就模糊了。不知道这雨明天能不能停呢，明天又是周末了，与流川约好打球的日子，如果下雨的话就只好取消了，要再等一周。
可是血液里的躁动无法停止啊，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与旗鼓相当的对手争锋相对搏斗时的那种快感。
矫捷的身影，炽热犀利的眼神。
仙道的灵魂中了流川的毒。
“喂，仙道！”虽然练习认真了，可是平时还是以前一样懒散爱走神嘛，见仙道如鬼附身一样走进更衣室换衣服，越野不满地叫了一声，“你又在走什么神？能不能认真听人家说话啊？”
仙道正在往身上套短袖，听见越野说话应了一声，“什么事？”
越野道：“明天周末，班上几个同学约了出去玩，问你去不去？”憧憬的表情逐渐取代了对仙道的不满，“听说小野君的妹妹也会去哦，就是上次学园祭来过的那个美女，胸大腿长的那个。”
看越野的表情就差留口水了，仙道在心里默默地表达了一下对他的鄙视，道：“不去了，明天我有事。”说实话他对越野说的大美女有点持怀疑态度。
“啊？！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久了，越野的表情语气都和彦一有点像了，“你上次不是说那个美女是你的菜么，这么好的机会竟然不去？”其实这次的活动是有点联谊性质的，除了小野妹妹，还有其他同学的几个女性朋友也会来，几个单身汉没谈过恋爱，所以一致同意邀请以前有过女朋友的仙道大帅哥去当顾问，顺便充场面。
仙道愣道：“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去啊？”越野现在的架势倒有点像田岗教练了，“你刚刚说你有事，是不是你又交了女朋友了？快给我老实交代！”此刻的仙道在他眼中就如同阶级敌人，就差上去掐着他的脖子猛摇晃了。
仙道一脸无辜，“没有啦，和人约了打球而已。”
“打球？”越野一脸被噎住的表情，仙道在周末和人打球？他宁愿相信火星要撞地球了，正式训练都要逃的人会在放着好好的假期不过去和人打球？不过参考最近仙道训练认真的表现，倒也不是没可能……
“和谁打？”越野没好气的问。
“一个朋友。”仙道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不知为什么，他有点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和流川打球的事。
不愿和别人分享的秘密。
“算了算了，不管你了。”越野从来都拿仙道没办法，见仙道已经收好东西准备离开，上前两步攀住他肩膀道，“白天没时间就算啦，晚上我们去你那里吧，前几天新得手了一卷带子，无剪辑的哦。”
十七八岁正直青春期的少年，看点具有教育意义的东西是正常的。这种事情当然是要瞒着家长，越野家里有弟弟妹妹不方便，这时候就体现出仙道的独居的好处了，除了越野，篮球队里关系好的其他人也会来，俨然把仙道家当做了基地，每次只要谁得了好东西都会拿到他那里去分享。
仙道一愣，冷汗就冒了出来，自从上次叫了流川去家里之后，他就成常客了，距离球场近又有饭吃，还有地方可以睡觉，这么好的去处怎么可能错过，所以两人打完球之后经常一起回仙道家休息，而且有时候为了方便第二天继续打球，流川都是留宿的。
如果让陵南的人看见流川，亦或是让流川知道他们在看那种录影带，还不天下大乱啊。
“这、这不太好吧……”仙道为难道。
越野瞪眼，“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第一次了，别告诉我你突然想从良了？！”
仙道无语，“越野，注意用词，你这话说得太奇怪了……”
“我不管，仙道你可别想抛弃我们！”越野愤愤道，“哦，你一定是交了新的女朋友打算晚上约会是不是？才不会让你得逞！”
仙道连忙举手否认。
越野明显不相信的表情，“那好，明天晚上我们去你那里，要是你不答应的话就是重色轻友！”说完，不等仙道有任何反应，碰地一声摔门而去。
“这下麻烦了……”仙道摸摸自己的朝天发。明天就跟流川说家里有客人好了，他相信流川应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可惜的是仙道第二天没有见到流川。
天一早，仙道就起床收拾好出门了，因为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天朗气清，让人也变得精神起来。明亮的阳光从小窗户照进仙道的小屋内，满室生辉。
每次流川都是和仙道差不多时间出现在小球场的，很多时候甚至比就近的仙道还早很多。仙道下楼拐道去旁边的包子店里买了几个包子当早饭，边走边吃慢悠悠地到了小球场，却没有看到预料中黑发白肤的身影。
嘿嘿，流川也会迟到啊。仙道莫名地觉得高兴起来，等流川来了一定要好好说说他，先摆个脸色给他看，然后再怒气冲冲一言不发地将篮球丢给他，再摆个防守的姿势表示开始比赛。
每次都是流川这样对他，这次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报复回去。那个爱面子的傲慢小子，不知道会出现什么表情呢，真期待啊！
仙道啃完包子百无聊赖地坐在球场外的草地上看天，神奈川的天空不像东京一年到头灰蒙蒙的都看不到颜色，澄净的蓝，耀得刺眼。
不知道谁说的，人和人在一起久了，习惯也会变得相似，仙道现在对这句话深以为然。自从和流川待在一起，他好像也变得很喜欢睡觉了。
躺在草地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太阳都换了方向，肚子又饿了，就去就近的餐馆打包了盒饭回球场吃，一个人吃饭很无聊啊，都没有人可以说话，虽然平时流川也很少说话，但是至少他会听他说呀，而且盒饭一点都不好吃，突然好想念流川妈妈的便当啊。
原来自己也是会怕寂寞的，还以为已经习惯一个人，早忘记这种感觉了呢。
在学校、在篮球队，身边总是很多人，却习惯与他们拉开距离，自以为享受一个人的世界，却原来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人罢了。
一个不需要自己去敷衍，也不会敷衍自己的人。
吃了一半的盒饭进了垃圾桶，仙道想自己是不是该去找一下流川，他那样的人肯定不会无故失约的，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耽搁了，希望他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
想到这里，仙道才发现自己对流川除篮球以外的事真的了解得少之又少，除了知道他有几个家庭成员和妈妈做的菜很好吃之外就几乎没有了，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家的电话号码。
第一次知道，等待是这样焦灼的一件事。
傍晚，下午放学的小学生结伴从球场边的马路经过，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活泼喧闹的声音把仙道的思绪从寂静无声的世界拉回来。
起身，拿起篮球进了球场，胡乱地拍几下，连续投篮，全中。自己为自己吹了一声欢呼的口哨，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回家。
房间里黑乎乎的，仙道打开门的一瞬间有种踏入异空间的错觉，连忙按开灯，日光灯雪白的光芒瞬间冲满了整个房间，人也一下子安下心来。
去厨房里拿了冰啤酒出来喝，在客厅看见柜子上都快积了一层灰的游戏机手柄，想起自己还未通关的《勇者斗恶龙》，便翻出来继续玩。
这次没有人突然出现踢掉电源，打得异常顺利，也异常投入，所以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敲门者失去耐心由敲门变成砸门时才回神爬起来去开门。
【Five】
门外是越野略显猥琐的笑脸，他身后依次是福田、植草和彦一，每个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等待看好戏的表情。
“仙道，我们来找你了！”越野呲牙咧嘴的笑着，故意大声地说。
仙道捂住耳朵，皱眉道：“你们是来扰民的么，待会邻居来投诉我可不管。”
“嘿嘿，没事没事，咱们关上门不理就是。”越野熟门熟路地绕过仙道进屋，然后像特务巡查一样在屋里逛了一圈，确定没有第二个人也没有异性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失望中松了口气，“什么嘛，还是和原来一样啊。”
其余几人也毫不客气，分工合作，一个去小冰箱拿饮料，一个将买来的零食摆好，一个去摆弄放录机，没多久，一切准备就绪。
其实那些东西看来看去内容都差不多，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次次都看得那么起劲。
身边的边吃边喝看得十分投入，偶尔还加上几句点评。仙道对屏幕里魅惑撩人的美女没什么感觉，目光不停地开小差望向窗外。
夜色深沉，墨一样的黑。
不知道流川有没有事，不会是骑车睡觉被撞了吧？仙道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许多画面，纷乱模糊，都是受伤的流川，看得自己心惊胆颤。然而很快又释然，流川都这样平安的活了十几年了，以此可以证明他是上帝的宠儿，不可能那么容易出事，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一屋子少年吃喝看片，其乐融融。
仙道所不知道的是，在这样的黑夜里，有人坐着拥挤的电车穿越大半个神奈川，仅仅为了跟他说一句话。
流川今天并非故意失约，早上起床要出门的时候才被母亲告知今天是在国外留学的表姐带着男友荣归故里的日子，趁着正好是周末，全家人决定一起去机场接人然后和舅舅以及外公外婆一家去聚餐。
本来不喜欢热闹的流川打算不去的，而且已经约好和仙道打球，结果话未出口就被老妈堵了回去。除了威逼利诱之外，还告诉他外公外婆好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外孙十分想念并且交代他们一定要把小枫带过去之类的，流川是孝顺的孩子，所以没办法拒绝。
流川想告诉仙道自己今天不去打球了，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想着仙道见不到自己应该就会回去，明天再去跟他说一下情况就是，于是就不情不愿地和家人去了机场。
家庭聚会对流川来说一直都是噩梦，从小到大没有哪一次是愉快的记忆，不管是谁都过分热情，问的问题啰嗦又白痴，又不能发作，还不能一直保持沉默，会被老妈念，简直比连续打两个小时高强度的比赛还累。
第五次尿遁去厕所，流川真想一直待在里面不出去了，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只要他超过五分钟不出去，过分溺爱孙子的外婆肯定会差人来看他的情况，回去之后还有一番堪比受刑一样的“关心”询问。
这个时候流川就十分想念仙道，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喜欢在自己身边说废话却不会让自己觉得烦的人。
从洗手间里出来，走廊上有情侣在吵架，大约是男生有事没能赴约也没有及时联系，事后女生生气了，两人见面时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不就是没有看一场电影嘛，有什么大不了啊，而且我也不是故意失约的，公司临时有事安排来不及跟你说嘛，我都跟你道歉了，还为这个生气也太小气了吧！”
“就算这样，你也该找人带个信给我吧，回来也不第一时间跟我说，还若无其事的来这里吃饭，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啊……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出事了，坐立不安，吃不好睡不好差点就报警了，结果你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都说你想太多了啦，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哪会那么容易出事，你就会乱想。”
“因为、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啊，不喜欢谁会管你啊！”
“……”
流川没兴趣围观别人吵架，然而有些话经过耳边就落进了心里。
他什么也没说就失约，仙道会不会也在担心他呢。本来粗神经的他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件事的，但是经过时看到那女孩子的脸就怎么也忘不了她说的话。
聚会一结束，流川就告别父母，踏上了去往仙道家的电车。
电车穿过神奈川的大街小巷，霓虹灯的光影明灭，从流川眼底一一掠过，身边拥挤的人群让他想起第一次和仙道一起坐电车的时候，也是这样拥挤的人群，仙道在他耳边说话。突然有点怀念当时去吃的凉面，下次打球之后再去吃吧。
电车里的人从拥挤到空空荡荡，流川在靠窗的位置上打瞌睡，直到听到熟悉的报站声音才条件反射地醒来在车门关上的前一秒跳下了车。
深秋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了，夜风撩起他黑色的长刘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和身上的黑色长风衣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
楼道里昏黄的灯光出微薄的暖意，仙道那一层的灯已经修好了，不过仙道家的门锁依旧是原来那把。
流川没有敲门，因为门很明显了开了一条缝，竟然忘记锁门，白痴。
手搭上门把手打算推门而入，却在推到一半时僵住。里面清楚的传来了女人的声音，而且还是带着痛苦夹杂着欢愉又伴着隆重喘息的那种。
流川愣了两三秒，终于用自己迟钝的脑神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立刻像触电一样从门把手上离开，踏进屋的一只脚也立刻退了出去。
仙道那混蛋！
流川咬牙暗骂，自己还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而不安，结果他竟然在逍遥快活！
恶向胆边生，流川在考虑是不是要走进去吓他一吓，给他个教训，却不知道怎么的想起表姐说的“打扰别人谈恋爱要被驴踢”的话来，于是忍住了，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十分好心地将门轻声带上了。
以后少来找仙道打球了吧，流川想，虽然和仙道打球十分愉快，但是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他有了女朋友，自己再去打扰的话就有点不识时务了。
所以说，流川不仅孝顺的孩子，还是很会体谅人的孩子。
此刻屋内，正走神发呆的仙道突然听见门的方向有轻微的响声，伸头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越野等人最后自然是留宿的，几个男生把仙道家所有的垫子和棉被都翻了出来铺在客厅，四仰八叉地睡了一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睡多了，仙道睡不着，耳边响着不知道是谁的鼾声，心情变得有点烦躁。
还是流川好，睡觉除了呼吸声就什么都没有，连翻身都很少。仙道又想起曾经有一次自己半夜醒来，无意间看见窗外的月光照在流川的睡脸上，白皙的皮肤好像发着光，没有了白日的神气，眉目温柔得不可思议。
心里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安静下来，烦躁消失了，睡意涌上来，仙道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生物钟让仙道首先醒了过来。
看着地板上睡的一堆人还在呼呼大睡，仙道觉得头大，一个个地叫醒，然后自己去洗漱。
“有没有搞错？这么早把我们叫醒。”越野打着呵欠看了表，愤怒得想把仙道扒了皮。
仙道满嘴泡沫从卫生间伸出头来，“我待会要出去，你们起来收拾好了自己回去吧。”
“你啥时候这么日理万机了？”越野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却并不动，抱着被子发了会呆又躺了回去。
仙道心情似乎不错，竖头发的时候还哼歌，等他从卫生间出来，见其他人还是没起来，不由得有些无奈，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反正待会自己出去，他们饿了没吃的就会离开。
照例买了包子吃着去小球场，依然没有看到流川，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流川还是没出现。仙道有些坐不住了，该不会是真的出什么事了吧？听说那小子喜欢跟人打架，不会是被打伤了，住院了？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无聊，怎么就盼着流川出事，也许他只是去做其他事了呢，例如和女孩子约个会什么的。虽然流川号称神奈川的移动冰山，但也不保证冰山有融化的时候啊，记得上次看见的湘北后勤队那个女孩子似乎就十分喜欢流川，眼神里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流川就是这样让人着迷的一个人。
无聊的仙道随便找了趟人少的电车跳上去，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是开往湘北的。嗯，潜意识的东西还真是可怕。
电车在湘北学校站停下，仙道下了车，他并不期望在这里遇见流川，虽然听说流川的家距学校非常近。
“仙道？”一个清爽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仙道回过头，见一个卷发丰唇的美女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记起是湘北篮球队的经理，便摆出通杀的笑脸，道：“彩子美女，幸会幸会。”
彩子虽然已经对各种帅哥免疫，但还是被仙道的笑容电得有点晕，不过仍保持了良好的风度，道：“你在我们湘北干什么？今天可没有练习赛。”
仙道笑：“谁规定陵南的学生除了练习赛之外就不能来湘北了？”
“这到没有。”彩子答道，“那方便让我好奇一下为什么陵南的仙道君会在湘北出现么，这可不是散步能散过来的距离哦。”
仙道无辜的摊手道：“还真是让彩子小姐猜对了，不过我不是走过来的，就是无聊坐了趟电车，后来才发现是到湘北的，于是就下来逛一逛。”
“那要不要去逛逛湘北的篮球馆？”彩子提议。
仙道奇道：“湘北周末也训练？”
彩子道：“去了就知道了。”
【Six】
仙道最后也没去参观湘北的篮球馆。
因为彩子告诉他流川也在，然后仙道有些生气了。
完全没有告知的无故失约，事后连一个解释也没有，还若无其事地跑到学校帮助樱木花道做康复训练，就算潇洒大度如仙道，也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既然已经确定流川并没有出什么意外，那么就没有再见的必要了。而之前失约的原因，也不想再知道。
仙道踏上回陵南的电车，因为时间的关系，车上人很少，冷冷清清地两三个人，过站基本都是即停即走，开关门的声音在空荡的车厢里回响。仙道坐在最后排的位置，看着陌生的街景从眼底倒退着掠过，眼花缭乱，再远一点的地方，是神奈川幽蓝的天。
后来睡着了做了长长的梦，具体的内容都不记得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有条好长好长的路，一直绵延着伸向看不到的远方，自己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虽然可能不会再有每个周末的一对一，但是仙道篮球队的训练还是很认真，因为冬季大赛已经在少年们响亮的口号中悄悄临近了。
湘北樱木背伤未愈，赤木退队；陵南少了鱼柱；海南牧已经确定不会参加比赛；而翔阳则是和夏季大赛一样全员出动，所以这仅有的一张门票的竞争将会显得尤为激烈，而且最终对决极有可能是在陵南和翔阳之间展开。
还有半个月预选赛就正式开始了，田岗教练变本加厉的训练让仙道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胜利，带领陵南获得胜利。
而那时，自己也应该能够高兴了吧。胜利令人愉快，这是他经过无数次亲身实践得出来的经验。
那之后流川果然没有再来找仙道，仿佛他们的关系只到夏季全国大赛之前的几次比赛，而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都只是在做梦。
即便是寒冷的冬季也无法冻结少年们的热情，冬季大赛在众人瞩目中热火朝天的开始了。
预选赛的最后不出所料，湘北、翔阳、陵南、海南四大巨头分别晋级然后互相争夺这唯一的出线权。
首先对上的是湘北和海南，同时少了主力的队伍打得异常艰辛，幸运的是湘北有流川，最后依靠王牌的优势险胜1分。而陵南和翔阳的对阵则显得平静许多，两队队长都是头脑型的人物，比赛完全就打的是战术了，虽然仙道无论作为球队领导还是控球后卫都不输给藤真，但陵南中场缺少强力中锋也是不争的事实，翔阳长人队伍在此刻发挥了压倒性的优势，陵南只能再次饮恨。
最后湘北和翔阳的比赛就完全要以惨烈来形容了，湘北失去赤木和樱木，中场就完全要靠流川了，虽然流川的身高在神奈川的球员中不算矮，但在面对翔阳长人队时还是稍显不足，特别是经常要一个人面对两三个人的封堵，碰撞在所难免，最严重的一次是在空中被对方球员的手肘不小心打中头，失去平衡摔到地板上的时候那个打中他的球员也跟着掉下来，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腿上。
全场顿时沸腾，湘北的球员连忙围上去查看情况，一直在场外候补的樱木花道更是抓住那个伤了流川的球员要动手，好不容易才被拉住。流川被扶出场外的时候仙道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握着看台栏杆的手心在冒汗，而且在不停地发抖。
流川眼角青了一块，不过没什么大碍，对视力也不影响，倒是腿上的伤比较严重，整个小腿都肿了起来，彩子和后勤队员对他进行了紧急处理。
比赛要继续开始了，流川说了句话，湘北休息处顿时闹了起来。虽然仙道坐的位置完全听不到流川的声音，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他会说什么。
那个从不放弃的人啊。
“教练，请让我上场。”流川站在安西教练面前，郑重地说。
还未等安西教练开口，彩子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你想像樱木一样吗？”其他人也跟着来劝。
流川不理，只固执地看着安西。
安西教练不动如山，与流川四目相对，“流川君，你可以吗？”
流川点头。
“那请加油。”刚才的精明一闪而逝，安西教练继续扮肯德基爷爷。
比赛开始，流川转身上场。
湘北的休息处却并没有安静下来，老远都能听到樱木的大嗓门，“老爹你怎么能让狐狸上场？那只狐狸那么弱，本天才比他强十倍都复建了大半年，他上去以后肯定就打不了球了，虽然他不打球更好……”
安西教练将目光从球场上转回来，道：“我相信流川君知道分寸。”此刻出现在安西脑海里的是夏季全国大赛前流川跟他说打算去美国时的眼神，那样执着而坚定，对未来有着势在必得的信心，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拿自己的篮球生命开玩笑的。
从流川再次上场开始，仙道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虽然夏季全国大赛对丰玉的时候流川也带伤上场了，但那时候是从录影带看的，结果早已预知，和现在亲眼所见完全不同。
流川还是那个流川，即使伤痛在身，也依然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犀利的抢断，快速的进攻和敏捷的过人，他永远是球场上最闪耀的那颗星，无论对手是谁。
冷酷又灼热的眼神，炽热得能焚尽灵魂。
如果说之前在录影带里看到流川带伤上场是惊讶和佩服以外，那么这次就是震惊和心痛了。
对同一个人同样的事前后不同的感情，已经清楚地出卖了仙道，他和流川真的不止是夏季全国大赛之前那样只是打过两场球的前辈和后辈的关系了。
这几个月，是真是存在的，他和流川的关系已经在这段时间内一点点变得亲密。确实存在过的东西不是说没了就能没了的。
已经过去这么久，他早就不在意流川当时为什么无故失约。应该说他们本来就没约过，只是长久形成了习惯而已。突然改变习惯当然会觉得不爽快，但是过一阵子也就没事了，所以他早就不怪流川了。
就算真的打心里觉得流川这样做有点不厚道，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这么小气呢，况且自己还是学长，就原谅小学弟一回吧。仙道愉快地想，之前输掉比赛的忧郁也消失无踪了。
篮球就是要快乐的打才有意思，和流川打球一直很快乐，无论是正式比赛还是一对一，所以以后也要继续和流川打球。
既然流川不来找他，那么就换他去找流川好了。
湘北和翔阳的比赛在一片欢呼中结束了，与夏季全国大赛失之交臂的翔阳终于一雪前耻将冬季大赛的门票收入囊中。
比赛一结束，流川就被彩子等人架着送去了医院，仙道没跟过去，而是无奈地跟着田岗教练回陵南接受下一轮的总结洗礼了。
一星期后，湘北篮球馆。
永不言弃的湘北男儿早已经忘记了预选赛的失利，正加足马力地训练准备迎接下一次的全国大赛。
流川的脚并没有伤到骨头，几天之后消肿就完全能活动自如了，嫉妒得樱木花道哇哇大叫。
随意分组的练习赛，流川轻松过人灌篮，刘海飞扬，俊美的脸庞暴露在亮白的灯光之下，场外的“流川命”们便拼了命地大叫，恨不能掀翻屋顶。
看见晴子爱慕的眼神，樱木照例发作，可是话没出口，就听见流川命们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按了暂停的电视机。
众人都望着门口的那个高大身影忘了说话。
“仙道！你是来找本天才单挑么？”樱木经常在无聊的事上脑筋极快。
仙道像哄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对他笑，“樱木君，好久不见，不过我是来找流川的。”
此时湘北众人心里一致的想法是：仙道找流川？难道真的是来单挑的？！
流川抱着个篮球走过来，一脸茫然。
仙道本不是个害羞的人，但是被这么多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还是觉得不自在，而且看流川的样子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他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流川讨论他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于是道：“流川，我有话和你说，可以和我走么？”
仙道的眼神无比真诚，流川没法拒绝。
仙流二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并肩走出湘北，等震惊的众人终于想起要跟踪八卦的时候，人早已经走远了。
走出校门没多久，仙道突然跑起来，流川不知道他发生什么疯也只好跟着跑，两人一前一后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竞速模式，最后仙道拉着流川跳上了往自己家的电车。
两个人在车上气喘吁吁，拥挤的人群把他们挤到一起，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和温度。
车站旁边就是他们一直一对一的小球场，仙道拿过流川手里抱着的篮球在指尖旋转，笑意飞扬，“流川，有没有怀念和我一对一？”
“我还没赢过你。”一说到篮球，流川的眼睛就亮起来。
因为还没赢过，所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才能赢。
“那开始吧。”指尖旋转的球蓦地停了下来，熟练地拍在地上，一场争斗开幕。
【Seven】
就是这样的眼神，冷静中燃烧着火焰，凛冽犀利，明亮灼热。
只要和它对视，你便会忘记其他所有事，将每一根神经都投入到比赛中。
那是让仙道无比喜欢和怀念的眼神，冬季大赛预选赛上陵南没有和湘北遇上真是莫大的遗憾，不过不要紧，他还有很多机会和流川一对一，还有下一次的夏季全国大赛等着他们。
比赛结束，两个人坐在场边歇气。
“哎，一段时间不见，又进步了很多嘛，流川。”仙道夸张地呼哧呼哧喘气，空气寒冷，能看到飘在嘴边的白雾。
流川面无表情，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表示对比赛结果颇为不满，进步了还是不能赢么，混蛋。
仙道抬眼看了看天色，和流川从放学后的训练跑出来，再经过这一场比赛，天早就黑了。好在这个新建的小球场照明设备够好，明亮的灯光把场内照得亮如白昼，周围路灯的昏黄的光线被赶得远远的，场内和场外被分割成两个界限分明的世界。
光越亮，影子就越清晰。只可惜四面都是灯的球场投射出的影子太短，它们无法像第一次流川来找仙道一对一时的那个夜晚被拉得长长的，然后互相靠在一起。
虽然影子远了，但是人和人近了。
“流川你现在回家么？”仙道见流川将篮球塞进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随口问。
流川将背包理好背在背上，歪着头道：“我饿了。”
仙道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有同感，“那回家做东西吃吧。”话说出口才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在家里吃过饭了，冰箱里应该没有材料了……
“我想吃大叔做的。”流川十分不给仙道大厨面子，也恰好拯救了他。
这么说起来，仙道也挺怀念的，虽然最近经常在外面吃，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都没光顾过那家店。
决定好，两个饥肠辘辘的男生就直奔目的地了，幸好距离不是很远，不行不到十分钟的距离。
这条街还是和以前一样冷清，零星的几点霓虹显得格外势单力薄，路灯橘黄的光芒里，可以看见空气里薄薄的雾气。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店里只有几个人，仙流二人一时都不太习惯这样的空荡，以前每次来的时候店里都是喧闹而又拥挤的。空着的位置很多，两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第一次来时作的那两个狭小的并排的位置。
老板大叔好久没有见到两个篮球男孩了，显得十分热情，拉着仙道寒暄了好一会才突然想起让两个快饿晕的人点菜。
冬天没有凉面吃，流川不情不愿地选择了和仙道一样的拉面，不过等面上来的时候那一点小遗憾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管他什么东西，此刻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一番狼吞虎咽，肚子有些饱了，流川的脑神经也恢复运作，想起仙道下午来找自己时说的话，便问：“你要说什么？”
“啊？”仙道吞下一口面，过两秒反应过来，道，“流川，你怎么突然不来找我打球了？”仙道相信绝不是因为自己的篮球技术已经吸引不了流川了，这个答案已经在刚才的一对一中得到了最有力的否定。
流川道：“我怕你没时间。”
仙道脑袋里顿时冒出个大问号，“我们之前都打得好好的啊，怎么会没有时间？”
“你不用陪女朋友吗？”流川偏头看了仙道一样，实在想象不出这家伙在面对女朋友时的样子。
仙道愣了，“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有了？”怎么最近每个人都觉得我有女朋友了呢，平时也没和哪个女孩子走得近啊……
这下轮到流川脑袋里冒问号了，想起以前无意间听见彩子和其他女孩子八卦说陵南的仙道很花心的传闻，没想道是真的，才和别人那样竟然还说没女朋友。从小被教育要尊重女性的流川同学在自己正义感的驱使下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一下仙道，并且决定拆穿他，“我上次去你家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音……”后面的话不太好说出口，对这方面的事流川也是一知半解，然后很可耻的脸红了，幸好在灯光的笼罩下不容易看见。
“什么时候？”仙道皱着眉头想自己最近啥时候带女生回家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嘴里的面汤差点一口喷出去，好在忍住了，不过人也呛到了。
流川从旁边拿纸巾给他，鄙视道：“你激动过头了！”
仙道一边擦嘴一边惊道：“流川你那天去过我家？”
流川点头，废话。
如果现在越野在面前的话，我一定掐死他，仙道差没把自己牙齿咬碎，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这么被那小子毁了。不过现在重要的是该怎么向流川解释这个问题，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隐隐感觉到流川周身迷茫的怒气，仙道才纠结地道：“呃、流川……那个……其实……”
流川有把面碗直接扣仙道头上的冲动。
仙道也郁闷啊，其实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聚众看点片根本是事都算不上的小事，可是不知为何感觉要跟流川说这个问题，就好像是犯了滔天大罪一样难以启齿啊。后来仙道豁出去了，想流川也是个十七八岁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对这方面的事应该也有了解，跟他说也不算太诡异吧。
不管了，仙道眼一闭，牙一咬，“其实那是越野他们在看片啦，就是那种……流川你知道吧？”
虽然目前对这方面的事不感兴趣，但是常识还是有的，流川脸色铁青，“就是说，你根本没有女朋友？”
仙道无辜道：“一直没有啊……”
流川有想杀人的冲动，白白浪费了那么多一对一的机会，不过仔细一想也是自己没有问清楚就下了定论也怪不得仙道。现在想想当时自己的反应确实有点奇怪，就算仙道交了女朋友也可以偶尔抽时间出来和他打一场篮球，但那时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以后就不能再来见仙道了。
心情有点复杂，流川不知道说什么好。
“流川，你不会是以为我有了女朋友就不来找我打球了吧？”仙道突然发现自己这些日常的郁闷竟然完全来自于一场误会，觉得十分的受伤。
流川眨眼道：“老姐说不能打扰别人谈恋爱。”
“那你姐有没有跟你说不可以随便误会别人。”流川可爱的表情让仙道笑起来。
“没有。”流川难得的别样表情一闪而逝，换上没有表情的认真，“对不起。”
仙道“噗”一声笑出来，忍不住伸手在流川头发上一揉，“流川你真可爱。”又黑又亮的头发，仙道早就想下手了，感觉果然不错，入手顺滑柔软，靠近了还能闻见淡淡的香气。
“仙道。”流川扳着手指头一字一句地说，“你找死。”
就算看起来像猫，但是老虎终究是老虎，惹不得啊，这是来自仙道彰同学的临终遗言。
走出餐馆，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仙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转眼瞥见吃饱喝足一幅昏昏欲睡的流川，餍足的样子真像一只猫，不，应该说是狐狸，不管樱木花道的篮球才能怎么样，在给人取外号这方面绝对是天才级别的。
“流川，你是回家还是去我那里？”仙道对着合拢的双手哈气取暖，没想到现在的夜晚已经这么冷了，果然是冬天到了呀。
流川努力地将快合上的眼皮撑开一条缝， “我要回家。”清冷的声音带着鼻音，却一点都不觉得突兀，反而因为是流川，所以带上了点别样的风情。
“那我送你去车站。”仙道搓着手往外走。流川却将他一把拉住，然后鄙夷兮兮地道：“不用了，我不想待会叫人来抬一只‘僵尸’回去。”
仙道被噎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谁叫自己要风度不要温度就只穿了一件薄背心和外套就出门了，下午有太阳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就实在扛不住了。
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狐狸，仙道觉得很没面子，怎么在流川面前他就老是出丑呢，平时心思缜密八面玲珑的仙道彰都哪儿去了？
流川看仙道不动，以为他被冻傻了，休眠多时的同情心顿时冒了出来，伸手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扔到对方身上，道：“快点回去吧，白痴。”
仙道幸福地将围巾套好，然后捂着脸做陶醉状，“流川，我真是爱死你了。”换来流川同学的一脸嫌弃，“肉麻。”只见仙道半个脸都埋在围巾里，仅剩圆圆的眼睛和下垂的眉毛完整的露在外面，和在球场上散发着无形压迫气息以及平时懒散闲适的样子迥然不同，就算没有笑，也让人觉得温暖而亲切，连心里只有篮球的流川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柔软。
“走了。”流川式的简洁语言，却突然在临走时玩心大起，伸手在仙道头顶摸了一把，而且还故意加大力道在那醒目的朝天发上狠狠地压了一下，然后心情不错看着某人精心打造出来的发型歪得乱七八糟。
“流川，你……”仙道来不及心疼自己的发型，就被流川脸上明显的笑意惊到了，看来人们说平时不爱笑的人一旦笑起来就不得了的话是真的。仙道也忍不住跟着笑，先是微笑，然后大笑，最后控制不住哈哈地笑出声来，真的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流川真是个神奇的人。仙道想，一个微笑就能让他打心底里高兴。
流川已经习惯了仙道的偶尔发疯，就不去计较他大半夜在街上狂笑惹得过路的人对他们行注目礼了，转身往车站发方向走去。
“流川。”仙道在后面叫他，“下周我在老地方等你。”
“嗯。”夜色中，颀长的身影没有回头。
这次，约定好了，可不许再失约。
【Eight】
冬季全国大赛正式开始的时候，神奈川的各大学校也开始放寒假了。
没能去成全国大赛的陵南和湘北男儿们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在假期面前，一切都烦恼都可以被忽略。
放假的当天正好是平安夜，于是湘北篮球队众人在经理彩子的提议下要举行一个圣诞party，虽然曾有那么一两个微弱的声音表示反对，但都被彩子女王强势镇压了。本来是打算要买了东西在篮球部里面自己聚的，可是看着那一群笨手笨脚只会捣乱的问题球员，彩子只能扶额叹气的接受了三井的建议，直接找个地方吃一顿算了。
虽然已经到了高三，但已经对高考不报希望的三井仍然选择留在了篮球队，而且听说在冬季全国大赛预选赛之后有体校的人来找过他，已经谈好了入学的条件。虽不是深泽那样的全国名校，但对三井来说已经是不错的出路了，所以目前来说他是最高枕无忧的一个。
赤木和木暮都选择了参加考试升学，所以已经放假了但还是在上补习班，不过众人一致觉得，以他们两的成绩，就算不复习也没问题，于是毫无愧疚地邀请了两人。
湘北篮球队到齐，此外和樱木形影不离的洋平等人也在受邀之列。
聚会的地方离学校并不远，众人约好在门口集合，再一起走过去。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路上当然少不了樱木花道的聒噪和流川的毒舌以及随之而来的狐猴大战，不过有赤木和晴子在，两人的战火最终都在初始状态被消灭了。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等湘北众人吵吵嚷嚷地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神奈川虽然比不上东京的繁华，也依然是灯火流离，霓虹绚烂，再加上人们为了迎接圣诞和新年进行的精心装扮，整个街头都洋溢着华丽和喜气。
平安夜的人自然是处处爆满的，幸好他们之前已经预定好了地方。当然这一切都是靠“社会经验”丰富的三井搞定的，他已经先一步到了地方，众人看见他的时候，他正站在饭店的门口当免费的迎宾被路过的女孩子们参观。
“小三，你怎么找到的这个地方，不错嘛？”樱木看着饭店外豪华的装饰，十分满意地上去捶了捶三井的肩。
三井得意地用拇指指着门咧嘴笑道：“朋友家开的，说今天给我们打折。”雪白的门牙在灯光下格外的耀眼。
“小三，你真行。”
三井听着赞美之声心情格外愉快，愉快得忘记了学长的矜持给湘北众人几乎当了一晚上的免费“保姆”。
三井的朋友果然很够意思，给他们留了一个大得离谱的包厢，这么多个大个子在里面活动完全不觉得拥挤，而且里面竟然还配备了卡拉ok，樱木已经兴奋地准备要上去嚎两嗓子了。
除了球场，流川在热闹的地方总觉得脑袋疼，于是本能地从进门的那一刻瞄准了最舒服的位置准备随时进行自己的睡觉大业。
冬天的人多的时候，最适合吃的当然是火锅了。架好锅，煮上锅底，开了再下菜，从菜下锅的那一刻，一群人便如几天没吃过东西一样盯着锅子，就差眼睛冒绿光了。
第一个伸出筷子的人被彩子一扇子扇了回去，“急什么，还没煮开呢，今天有你们吃的。”
“没错没错。”刚刚出去的三井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服务员，一人各抬了个大箱子，放在地上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响声。
赤木首先站出来道：“不许喝酒。”
理所当然地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大家难得聚一次，没有酒怎么能尽兴呢？”
“都放假了，学校也不会发现的，赤木老大就放心吧。”
“对嘛，光吃饭有什么意思，大猩猩，难道你是怕喝醉了要被抬回去……啊！”
“谁是大猩猩！”铁拳的制裁。
眼看阻止不了，赤木也只好默认，不过他实在觉得头大，这群问题儿童，不喝酒都已经很疯了，要是发起酒疯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倒是木暮看得开，安慰道：“这可能是我们在湘北篮球队的最后一次聚会了呢，就由他们去吧，难得大家高兴。”
锅开了，菜熟了，筷子开始工作，当然酒也没落下。
吃东西的，喝酒的，说话的，没有一个闲下来，偌大的包间里好不热闹。
虽然流川对酒不感兴趣，但是对吃的却是一点都不犹豫的，出筷堪称快、准、狠，出手快，夹得准，对一切妄图与之争夺者毫不留情。
“喂，狐狸别光坐着吃，来和本天才拼酒。”已经成功放倒宫城的樱木见流川独自一人坐在旁边吃得不亦乐乎，而晴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便又开始了日常的找茬，见流川不理他又道，“你是不是怕喝不过本天才待会被抬回去啊，放心吧，我会手下留情的哈哈哈哈哈……”
“哼。”流川放下筷子，对其翻了个白眼，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地啜了一口，道，“我才不和疯猴子喝酒。”
“你……”樱木气得要用头槌砸他。
众人也对流川今天的消极应战很惊奇，要是在平时，两人早就热火朝天地斗起来了。
“算了算了。”三井端着杯酒挤到樱木身边，道，“人家流川是爱惜运动员的身体，不喝就算了，来，让你三哥陪你，今天谁不喝好谁不许出门。”
饭局没开始多久，活泼的“问题儿童”们就已经high起来了，你一圈我一圈地敬酒罚酒，不一会儿两大箱啤酒就见了底。
三井出去叫酒，却意外地碰到了个熟面孔。
“仙道？”三井和许多人一样对某人的刺猬头印象深刻。
正要去洗手间的仙道回过头，些微惊讶，“三井学长，你怎么在这？”
这一声学长叫得三井十分受用，心想果然是陵南的王牌，比自己队里的那些家伙完全不懂长幼尊卑的家伙有礼貌多了，笑道：“湘北的圣诞聚会，你呢？”
仙道圆眼微睁，“这么巧？我们陵南也在聚会耶，不过是为了植草的生日啦。”
湘北聚会，这么说流川也在？仙道正想着上个周末考试没有见到流川有些想他呢，就听三井说，“怎么样？要不要去我们那里喝两杯？”
仙道顺理成章地参观了湘北的包间，在闹腾的众人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安静地吃着东西的流川，那小子，真是雷打不动呢。
湘北众人虽然觉得在这里遇见陵南的王牌十分意外，但还是热情的欢迎了他，当然最先出头的毫无疑问是最闲不住的樱木，“来来，扫把头，敬你一杯，祝你下次被本天才打败哈哈哈哈……”
众人倒，这算什么祝词。不过也只是个喝酒的借口而已，没人介意。
仙道推脱不过只好喝了，但这一喝就麻烦了，他一喝完，最爱凑热闹的樱木军团就上来了，纷纷表示要和陵南的王牌喝一杯。
三井见状，提议道：“仙道，不如把你们陵南的人一起叫过来吧，人多才热闹嘛，反正我们这里也够大。”
仙道看着这间比他们大了将近一倍的包间，再看看一直专注地盯着火锅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存在的流川，欣然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陵南的人听说湘北的也在，都忍不住要过去凑个热闹，于是两个包间的人顺利地换到了一起。
酒桌上，开始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
湘北男儿的酒量不容小觑，陵南的也不差，不一会儿，两队人就开始捉对“厮杀”了起来，各种划拳劝酒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了其他人做挡箭牌，湘北众人就放松了对仙道的“关照”，得了机会的仙道便趁机坐到流川身边。
“流川你不喝酒啊？”仙道看着流川面前没动过的酒杯道。
此时流川正夹了一个丸子往嘴里送，听见仙道说话，便将筷子放下，拿起面前的酒杯朝仙道举了举，面无表情，眼神却带着三分挑衅。
“呃……”已经被轮着灌了一圈的仙道已经有点头晕，但现在是流川敬他，这酒就算是加了鹤顶红的，他也得喝了。
两人在人群中安静地举杯。
仙道喝完说：“流川你真不厚道，和他们一样的来灌我。”
流川伸着筷子继续在锅里捞东西，若无其事道：“一杯而已。”
“流川你干嘛要和我喝酒啊？”仙道朝流川凑过去，却意外地看见对方向来白皙的脸上一片绯红。原来流川喝酒上脸啊，哈哈，真可爱。
“白痴走开，酒味难闻死了。”流川一脸厌弃地将仙道打开，然后将刚从锅里捞出来的一碗菜放到他面前，“想喝就喝了。”
仙道之前一直没怎么吃东西，空腹喝酒让胃有点难受，此刻见了吃的几乎是感动得泪流满面，“还是流川你对我好。”
不过众人却没有放过仙道的意思，特别是湘北众人，在球场上让他们吃了那么多亏，这仇怎么也得找机会报了，见他吃得差不多，就一起围上来，轮番举杯，大有不让他待会爬着出去就不罢休的架势。
仙道一脸痛苦地看着自己手中刚喝完又被立即满上的杯子，再看看安然坐在角落里的没人敢去劝酒的流川，不由得在心里大呼：“不公平啊！”
